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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差役看着她极力镇定的样子,眼神里划过了一丝赞赏,忽然弯腰行礼:“小的见过大人!这个库房一向少有人来,小的一时眼花,还以为是进了贼人!惊吓了大人,还请您莫要怪罪!”

谢黛宁这才注意到他的声音清亮悦耳,和这副样子极不匹配,不过好在他退开了一些,她咽了口唾液,缓声道:“无妨,按理说我该事先打招呼,再由此处差役开门查看的,不过我看这门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便自己动手了。”

“不知大人要查什么档案?小人可为大人效劳?”

谢黛宁有些迟疑,不知为何,这个人让她十分不适,不是因为他被毁的面容,而是他的动作语气,处处都透着股怪异阴冷,虽然嘴里说着恭敬的话,可是那双眸子,隐含精光,半点也没有身为一个普通差役的谦卑。

“不必了,我自己看看就行,这屋子不大,想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她说着转身想继续查看,见他还站在那里不动,又道:“你下去罢,这里不用你候着。”

老差役笑了笑,喉管里发出嗬嗬的响声,随后猛烈的咳嗽起来,佝着背一步步往外挪走了。

谢黛宁长长的出了口气,又回到那个架子前,上面的卷宗文册倒是没有腐坏,她轻轻拿下来一本,触手有些湿凉,小心的翻开一看,只见第一页上写着:“文成六年,内监喜敬侵辅国公王峥田宅百余顷……王峥诉至……殴其家人致死……后多为喜敬所辱,屈以避祸……”

这张纸上,有的地方一大片黄渍,字迹模糊,有的地方像是被线香故意烫出洞,弄得语句断断续续,无法连贯,总之读下来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且不说如今朝中早没有辅国公这个爵位了,就是王峥大人也在锁牢关一役中身死殉国,王家几乎没有留在京城的后人,倒是喜敬,如今还在宫中伺候,她知道这人是汪太后的亲信,如今内监里的第一人,权势几乎和宣帝的御前内监景祥不相上下。

又翻了几页,后面本应是案件审理证词,口供以及处理结案的结果,可是空白一片,不是因为年久而墨痕消散,而是根本就空无一字!

谢黛宁放下了这本卷宗,又拿起一本来翻,结果这本全部都是空白,她不死心,把架子上所有的卷宗都翻了个遍,结果却是一样的!

再去看别的架子,卷宗虽然陈旧,可是却是都归档整齐,并无遗矢,字迹虽然浅淡,可是却没像那本,破的有些奇怪刻意。

看了几卷她猛的想起,那本卷宗虽然陈旧,字迹模糊,纸也被烧出洞,可墨痕却和其他卷宗不同,颜色更深,她赶忙拿了一本卷宗过去对比,果然,这模糊和黄渍都是故意为之,和自然陈旧造成的不一样,更别提那些破洞,不可能是九年前的大火造成的。

她想了想,虽然和沈家的案子无关,但是这本卷宗透着股诡异劲儿,还是查一下为好。于是便把这本卷宗卷了,塞进了袖子。

出了屋子,阳光一下暖烘烘的直晒到人头顶上,感觉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跨出来了,那个奇怪的老差役就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太阳正照在那一处,他把脖子上的布条取了下来,一手伸进去衣衫内,正使劲挠着。

看见谢黛宁出来,他嘿嘿一笑,道:“大人您看完了?”

不知为何,他这话问的像是知道谢黛宁看见了什么似的,她心里一颤,忽见那乌黑的指甲上似乎沾着血迹,而他裸露的胸膛上,更是布满了比脸上更为恐怖的伤痕。

谢黛宁再也忍不住了,煞白着脸点点头,急速跑出内库。

到了外间,空气也一下清新了,但那屋子里的阴冷潮湿,还有尘土呛鼻的味道仿佛还沾在身上,她蹙眉站着想了片刻,时近晌午,她决定先回家换身衣裳,估计还能赶着去阮老太太那里蹭一顿午饭。

一路思索着这卷诡异的卷宗,进了屋子,才发现崔瑗斜倚在她闺房的湘妃榻上,吃着她的点心,看着她的话本子。

这情景似曾相识……

谢黛宁头疼的迈步走近:“怎么来也不先下个帖子,我出门去了,倒叫你干等着!”

“我哪想的到你受了伤还往外跑?”崔瑗丢下话本,拍了拍手,上前扶她坐下,“你这胳膊如何了?我今儿带了些补血的药过来,你记得叫三娘她们熬了,每天晚上都要喝。”

谢黛宁笑道:“没那么严重,就是皮外伤,看着吓人罢了。你昨日也受了惊吓,怎么,你母亲肯放你出来?”

崔瑗闻言撅起嘴,哀叹道:“我求了她一早上,好话说尽,说你是为了救我,不来道谢岂不是失了礼数?又搬出你舅舅来当尊大佛,她这才肯看着阮大人的面儿,放我出来。否则,我得禁足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