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第二百一十三章

贾珂感到脖颈湿了,侧头去看王怜花。王怜花没有抬头,泪水掉的更多了,恨恨地道:“太蠢了!真的太蠢了!她怎么会这么蠢啊!”

贾珂看见王怜花这副模样,突然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的情状,叹了一口气,低头去吻王怜花的头发,心想:“怜花总是跟我说,他已经对王云梦心灰意冷,再也不会关心她的死活了,到头来听说王云梦的死讯,他还是伤心成这副模样。他听说王云梦死了,流下这么多滴泪来,王云梦听说江玉郎把他阉了,可曾为他流下过一滴眼泪?”

贾珂如此痛恨王云梦,有一大半缘故是王云梦对王怜花实在太过残忍恶毒。这时见王云梦这般欺负王怜花,仿佛王怜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是她的仇敌,她的对头,知道江玉郎把王怜花阉了——虽然那不是王怜花,也不见半点愧意,王怜花却还在这里,为了她的死伤心不已,更加愤愤不平。

他又叹了一口气,右手抬了起来,绕过王怜花的后颈,去摸王怜花的右耳,心想:“幸好王云梦已经死了,我总算不用一遍又一遍地瞧着她过来欺负我们,轮到我报复她的时候,我却束手束脚,什么事都不敢做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柴玉关,你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王云梦生前和贾珂有仇,但她现在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想出什么阴毒法子,来对付她的儿子了,贾珂也愿意只把她当成王怜花的母亲看待。

他见王怜花眼泪越掉越多,平素出口成章,这时嘴里翻来覆去,只有“太蠢了”这一个形容词,不由更加心疼,轻轻抚摸王怜花的脊背,说道:“咱们先将她的遗体收敛了,然后找人将她运回中原安葬,好不好?”

王怜花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直起身来,伸手要去擦脸上的眼泪。

贾珂拦住他的手,取出毛巾,去擦他脸上的泪水。

王怜花默然不语,坐在贾珂面前,任由贾珂将他脸上的泪水擦干净,然后一言不发地掀开车帘,跃下马车。

贾珂跟在后面,跃下马车,觉得那一百二十余名瘾君子的哭嚎,实在不合时宜,便即停下脚步,随便抓了个人,吩咐道:“去把那些毒虫的嘴堵上。”那人领命而去。

贾珂向前望去,只道照着王怜花适才那一言不发地下车而去的架势,这时绝不会等自己,却不想王怜花并没有去别的地方,他就站在车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贾珂放下心来,快步走到王怜花身旁,握住王怜花的手。

两人快步而行,来到祖千秋的身旁。

毛叔正与祖千秋聊天,见有人过来,抬起头来,瞧见贾珂的面容,不由大吃一惊,一拍大腿,说道:“啊,这不是新郎官吗?”

祖千秋回头一看,见贾珂和王怜花站在身后,连忙让开地方。

贾珂听了此言,大为诧异,心想:“新郎官跟我长得很像,可见新郎官不是小鱼儿,就是无缺。邀月明知新郎官是花月奴的儿子,还要和他成亲?这个邀月到底中了什么降头?她不是最恨花月奴吗?竟然甘心做花月奴的儿媳妇?”问道:“那新郎官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他脸上有没有刀疤?”

毛叔愣了一下,说道:“那新郎官脸上确实有一道很长的刀疤,几乎从眼角到了嘴角。这道刀疤看着很深,他脸上敷了一层很厚的粉,把脸涂的煞白煞白的,都没有遮住这道刀疤。这么说来,您不是昨天那个新郎官了?”

他见贾珂气度高华,寥寥几句,便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威严,猜到他不是普通江湖人士,是以用“您”来称呼贾珂,态度也十分客气。

贾珂心中暗喜,寻思:“原来小鱼儿昨天在这里。”

他虽急于知道小鱼儿的下落,但总得照顾王怜花的心情,点了点头,问道:“毛老兄,你刚刚说大胡子的前妻,被大胡子杀死了。不知她的遗体现在在何处?大胡子又去了哪里?还有那新郎官,他现在在哪里呢?”

说罢,向王怜花斜睨一眼,就见王怜花望着远处天空,脸上神色冷峻,似乎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留意贾珂在说什么,但贾珂知道,他的心神其实都在这里。

毛叔道:“那大胡子的前妻虽然杀死了江老爷,但江老爷还有一个儿子。”

贾珂打断毛叔的话,问道:“不知这位江公子叫什么名字?”

毛叔道:“江少爷名叫玉郎,江老爷说自己给他起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一位故友。”

贾珂既已知道新郎官是小鱼儿,自然也已猜到这个江家,和江玉郎父子脱不了干系,这时听到毛叔说江少爷就是江玉郎,他当然不觉意外,但是江别鹤就这样被王云梦杀死了,他却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真实,心想:“我须得找一个口齿清楚,善于言辞的人,跟我讲讲,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当下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叫玉郎。毛老兄,请继续往下说吧。”

毛叔“哦”了一声,说道:“昨天晚上,江少爷不知什么缘故,没有直接出席婚礼,而是扮成了乐师,混在我们这些宾客之中。后来新郎官说新娘子写了许多武功秘笈,留在了她的房间里,如今新娘子已经死了,他要烧了新娘子的房间,用这些武功秘笈给她陪葬,然后他就冲出礼堂,奔去后院。

大胡子立马追了过去,江少爷也追了过去。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话,反正那天晚上,大胡子是在江家过的夜,今天一早,大胡子、新郎官和江少爷,就坐车出了镇子,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大胡子的前妻和新娘子的尸身,本来被江家的仆人送去了义庄,今天早上,大胡子让江家的仆人随便准备一具棺材,把前妻的遗体放进了棺材里,他带着棺材一起走了。这位公子,您想看前妻的遗体,那是见不到了,不过新娘子的遗体,如今还停放在义庄里,您若是有兴趣,倒可以过去看看。”

王怜花一怔,心想:“他干吗要拿走她的遗体?”随即想起毛叔适才说过,白飞飞如今在王云梦的手上,但是王云梦已经死了,柴玉关想要找到白飞飞,就得找到王云梦的手下,他一点线索都没有,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柴玉关带着王云梦的遗体离开这里,是要给自己看啊!

王怜花咬牙切齿地冷笑一声,目光中流露出痛恨无比的神色。

祖千秋见状,禁不住浑身寒毛直竖,心想:“是谁惹这小魔王生气了?江玉郎吗?不会吧,他先前自己提起江玉郎,神色也很正常啊!”

贾珂心想毛叔只是一个外人,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少,自己想要知道柴玉关他们去了哪里,还是得去问江家的人。当下细细向毛叔问明道路,然后跟祖千秋道:“你们先去找过夜的地方吧,我和王公子去江家转转。”顿了一顿,又道:“你们安置好以后,就去镇上的布庄买几匹白布,给我和王公子做几身孝服。”

王怜花全没想过守孝这事,一怔之下,侧头向贾珂望了一眼,然后望向别处。

祖千秋一呆,问道:“孝服?是谁死了?我们也需要换上吗”

王怜花向他望了一眼,说道:“想换就换,你们愿意做孝子贤孙,我也不会拦着你们。”说罢,牵着贾珂,快步向江家行去。

两人来到江家大宅之前,只见大门紧闭,门内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王怜花飞起一脚,踹开大门,两人走了进去,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贾珂将大门关上,和王怜花走进大厅,只见厅里摆设齐整,毛叔提到的墙上贴的喜字,桌上摆的红烛,地上铺的红毡,还有厅里摆着的数十张桌子,如今都不在了。

王怜花记得毛叔说过,昨天柴玉关用珠花刺穿王云梦的喉咙以后,便将王云梦踹了出去。他自左而右地扫视一圈,很快瞧见一面墙壁上似乎粘着什么东西,正待过去,手腕却被贾珂拽住。

王怜花心下诧异,回过头去,看向贾珂,问道:”怎么了?“

贾珂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将王怜花打横抱起,来到院子,越墙而出,然后将王怜花放下。

他从怀中取出两张面具,一张给王怜花戴上,一张自己戴上,四下张望,见附近有一家酒楼,便牵着王怜花的手,直奔那家酒馆,进去找了个座头,要了一桌酒菜。

王怜花更加诧异,问道:“贾珂,你这是做什么?”

贾珂解释道:“咱们那封信,虽能保住小鱼儿和无缺的性命,令江玉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咱们本能躲在暗处,现在却不得不来到明处。江玉郎他们既已知道咱们还活着,你说他们会不会想法子对付咱们?”

王怜花乍闻母亲惨死的噩耗,一直心神不宁,这时听到贾珂的话,也反应过来,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我妈其实没有死?”

贾珂脸色一僵,心想:“不要吧!老天保佑,这老巫婆真的已经死了!”

王怜花鉴貌辨色,已知贾珂心里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说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跟我直说就是,我怎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

贾珂苦笑道:“有些事情,你我心里清楚,就已经足够了,没必要说出来。”

王怜花握住贾珂的手,过了一会儿,说道:“倘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假的,那没什么好说的,镇上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江玉郎的同伙。倘若这件事是真的,那就是江玉郎收到咱们的信以后,知道咱们还没有死,猜到咱们可能会找来这里,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江家所有人都宰了,为的是要杀人灭口,死无对证,是吗?”

贾珂笑道:“不一定只是为了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倘若我是江玉郎,我之所以杀死江家所有人,是因为我担心我的仇人们找来这里,抓住江家其他人,向他们逼问我的事情。那么我不仅要将江家所有人杀了,还要在江家设下陷阱,让所有闯进我家的人,都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