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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宫事长 眷顾山河 847 字 2022-10-03

他终究后悔莫及了。

他的手试探性的握住她的,她用尽了气力甩开他,口气疏离“万乘,妾失仪无态,请万乘废黜,妾自愿迁居。”他话音颤栗“徐襄宜…”她抬眼望她,眸中再无澄澈,而满是淡漠“您还欲如何?妾谨承上谕。”他闻言起身,目光仍于她身上游连,一步三顾首的出了殿。行至殿外吩咐阿裕“近日,定要好生照顾她。”阿裕与温璟俯身下去“奴领旨。”

域和二年二月二十三。帝明诏,以谋害帝子嗣、戕害嫔御等数罪废黜余充仪并赐死余氏。其父余义,外放琦州为府官。余义于其新法推行上的助益有目共睹,甚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一般的诛心之言传出,含元置之不理。

域和二年二月二十五。余充仪死后的第二日。帝以同谋、矜伐内宫等罪问罪才人周氏,谪其为末等采女,迁其往昌河行宫,以宫奴之份位侍奉诸太妃。其父所任府官,以教女不严连坐罢免。

朝局的变动,时刻牵引着内宫的风向。

域和三月初六,是帝万寿节。属国来使,再进奉一嫡帝姬为修好之意,并上禀于今上,颖修容郑氏大罪,属国之君罢其帝姬位,只草草裹尸而葬。今上遣其嫡帝姬归国,并宣告百官,十年内不再采选家人子,而他的内宫,仅余两位嫔御。一时间人议沸腾,更有言官上谏言以惑君之罪问罪徐氏,帝于朝堂之下怒斥其“无稽”。

域和三月初六晚。帝亲笔拟诏通宣内侍省,万乘欲册立徐氏为中宫坤极。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时间言官的讨伐,台谏如浪而涌入含元。甚有极者,上含元跪禀“请万乘赐死愉妃。”帝当即掀案而起,将其以冒犯圣躬之罪下狱。

是日晚,锦官林翠掌事宫娥阿裕上含元殿,禀于今上“愉妃恳求含元亲临。”

今上冷觑堂下战栗的言官,随其往锦官林翠。他至锦官林翠时,见她并未迎出,他入内时,见她落座于案后,她月份大愈发起身困难,他欲搀她却被她挡开。她撑扶着矮案静立,指了指案上的物什“今日万寿节,愉妃谨以此物,贺万乘千秋。”她不再称“妾”,不再称“陛下”,任何一个字眼,透着十足的漠然与疏离。今上循声望去,惊罕之下本意显露于颜。案上所置,是与当年簪桃日一模一样的竹像,她望向他,平宁的目光似乎对着的只是一素昧平生之人“万乘,愉妃与您从始便是谬了,一如此像,便愉妃再仿制如前,却终究不能毫发无爽。”

他望着她,她的每一个“愉妃”都像是一根矢筑于他的心头。令他血肉模糊却丝毫不敢退却。“愉妃”曾是他最诚挚的心意,如今却成了她伤他的利刃。可此刻他心中一念却是—徐襄宜,你欲伤我,我愿为你递上世上至利之刃。他闻她续说“坤极之位,您可以册天下贵女,却莫要册愉妃,愉妃不愿,徐襄宜不肯。您为此抗衡百官,不值,您为此损己声誉,不智。”

域和三月十一。连日所议的册坤极之事终了,帝以其子嗣未尝降生,将此事延后再议,却执拗的加擢愉妃为愉贵妃,因其孕事,免册封礼。徐襄宜闻询低哂,温璟与阿裕深知她如今境况,孕中忧思,忧思伤孕。但任何人的劝说都好似解不开她与万乘间的心结,域和初年最怯懦的家人子,成了首个驳圣谕,不肯受诏成为坤极之人。

接下去的几月,含元再不入内宫掖,徐襄宜亦闭宫不出。两人似是打起了对垒,一壁日呈金贵器物,稀奇珍宝,一壁闭宫不受,日谢恩却不受赐。然而今上毫无恼怒,只令中贵人日日去送,从不言赏赐二字,只言万乘赠予。

徐襄宜总是垂首令阿裕和温璟代她叩谢恩典,却终究不受半分,全封不动令中贵人携回含元。

域和五月二十九夜。愉贵妃刚满八个月的身孕忽然见红,急召御医吕氏,吕御医遣人去唤接生宫娥,上禀含元,愉贵妃临产。今上是夜不眠,一闻此禀便立即赶到锦官林翠,至殿门口被挡住,宫娥齐说“万乘,产房不吉,恐于国运不利。”他推开宫娥,欲向内行时温璟叩首长拜“万乘,愉贵妃她说,请您在外殿等候。”今上首次于宫娥前红了眼,他与她此刻只隔了一道屏风,却好似所隔千山万水,那怎样亦逾越不了的鸿沟,是他的赫斯之威,是她的心如死灰。

徐襄宜于骤痛间咬紧了牙关,贝齿于红唇上一抵便见了血,血腥之气涌入她的口鼻,接生宫娥连劝说“愉贵妃,您可喊出来的…”她却从始至终不出一音。徐襄宜知道,子嗣之父就在外面,思绪却回到当年,她的姨母泪眼朦胧的述起当年她母亲产她时…嘶喊的哑了嗓子,可父亲终究不曾归来见她一面。直至五月三十日早,她久有阵痛,他却一直未闻儿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