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大出殡(1)

这天黄昏,年年正在一边写字,一边不时偷眼看安澜特别心满意足地吃煎得两面金黄的扁食,有人掀开棉帘子,还敲了几下门。

是王立仁,他站在门口乐呵呵地看着年年和安澜说:“哟,将保山跟我说他晌午吃的扁食特别好吃,比过年的扁食还好吃,我还不信咧,这儿闻见味儿,我信了。”

安澜和年年同时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一个喊“立仁叔,一个喊“大舅”。

王立仁笑着走过来:“坐那儿干您的事吧孩儿,跟我客气啥咧?”

安澜把自己坐的椅子挪到小火炉边请王立仁坐下,自己又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

年年依然坐在三斗桌前写字。

安澜问:“大舅,您有事?”

王立仁说:“没,将去年年家办点事,办完了,听保山说年年跟着你学写字,学的特别好,就过来看看。”

年年停下笔:“你去俺家了叔?”

王立仁笑道:“嗯,猜猜我去您家啥事?”

“嗯……”年年仰着头想了片刻,猛地一高兴,“去说俺哥暗见的事。”

“呵呵呵……”王立仁笑,“怪不得您老成爷一见我就夸你,真聪明。”

年年两眼放光:“那妮儿,她是不是也愿意俺哥?”

春来星期三吃完晌午饭去六角楼,在村头的大梨树下和柏岗那个女孩子暗见,回来后表示,单看外貌,那个女孩子很不错。

个子没有田素秋高,但在女孩子里面也算比较高的了;脸也很顺看;虽然明显有点害羞,但也只是神情有点窘迫,整体而言,举止大方。

女孩子还是一个人去的,没有跟好多女孩子一样,会叫上几个好朋友一起,一方面是帮忙参谋,同时也是太过紧张,让朋友帮忙壮胆。

春来觉得那女孩子应该是个比较有士见的,他对这点最满意。

王立仁点头:“算是吧,暗见,俩人没说过话,不老肯定,她家的人愿意叫您哥他俩正式见个面。”

“啊啊啊啊……”年年欢呼起来,“我快有嫂子了,俺哥不会打光棍儿了,那妮儿只要跟俺哥一说话,肯定愿意,俺哥最好最好了。”

“孩儿,你居然会替您哥担这个心?”王立仁哭笑不得,“要是您春来哥都能给剩下,打光棍儿,咱村儿不得一村儿光棍儿?”

年年说:“俺家不是老穷嘛。”

王立仁说:“穷也就是这三五年,等您都一长大,您家就好了,再说了,也不是所有女孩儿们都嫌贫爱富,多的女孩儿家只要人好,啥都不计较。”

安澜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年年嘴里,同时说:“怎么样?不光我觉得春来哥打不了光棍儿,我……大舅也这么看,你放心了吧?”

年年太高兴了,忘记了自己刚刚才表示过,坚决不会吃“安澜的扁食”,他嚼着饺子,美滋滋地晃动着小脑袋:“嗯嗯嗯,我以后再也不害怕了。”

王立仁伸手:“来,叫我看看你写的字,保山说你写的跟安澜一样好了,跟书上印的样。”

年年跳下椅子,拿起一张自己晌午吃饭时写在白纸上的一张字,过去双手递给王立仁。

王立仁眯着眼睛看:“嗯,确实好,我觉得比公社办公室专门负责写标语、板报、大字.报那些人写的还好。”

安澜说:“年年聪明,有天赋,还用功,进步特别快。”

王立仁看着字,不住地点头:“嗯,嗯,我知,年年是个好孩儿。”

看完了,王立仁把纸还给年年,说:“孩儿,虽然咱搁农村咧,学习再好,也没人看见,不能跟城里人那样上大学成科学家啥的,可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你要是一直学习可好,字也写得跟安澜这么好,你毕业后,至少能搁咱大队当个会计、出纳之类的,对吧?要是搁大队有个事儿干,工分就是村里最高的。”

年年激动不已,狂点头:“我知了叔,我好好学习,好好练字,以后挣最高的工分,俺妈就是不上工,俺家也不会再欠生产队工分了。”

王立仁摸了把年年的头,转向安澜:“孩儿,我看年年跟你学的这么好,想叫保山也跟着你练字,你看中不中?”

安澜说:“当然可以,保山以前来玩的时候经常跟我们一起练。”

王立仁说:“保山那货没长性,我也不指望他练出个啥名堂,磨磨他的性儿,以后出去写的字别太丑,丢咱家的人就中。”

安澜说:“那明天就让保山开始吧。”

“中,我到家就跟他说。”王立仁说完,冲他们笑笑,走了。

年年兴奋得无心练字:“安澜哥,那妮儿愿意俺哥了呀!”

安澜笑着揉他的脑袋:“高兴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相亲成功了呢。”

年年美滋滋地晃荡着腿,畅想未来:“俺一有嫂子,俺家就又多一个劳力,多一个挣工分的,俺家可快就好了,不欠队里工分了。

不欠队里工分,每回分粮食,俺家就能跟别人一样分恁多,以后俺妈就不为难,俺家就不用一天就吃两顿饭了……哎,嗯……呜呜……”

安澜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了年年嘴里,打断了他的幻想。

把饺子吃进去,年年好像汽车给加满了油,马上就气势高昂地又开始写字:“我得赶紧练,写得跟你样恁好,要不,叫保山撵上,以后大队会计就叫他抢了。”

安澜看看说着话已经进入学习状态的小孩,微笑无言,他起身过去,给保山找合适的毛笔。

星期六,保山没有过来练字,甚至没有过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