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暑假一日

保国说:“她嚎了一声,突然又憋住了,我当时也可奇怪,不知她咋着了。

快睡的时候听俺妈说,今儿晌午保山他叔家来了个女的,可漂亮,说是三奶奶她侄女也不知是啥,春天的时候男人死了,独个儿搁婆家老伤心,就来三奶奶家了。

俺奶奶想托人去给俺五叔说媒,那她肯定想叫人家那女的觉得俺家可好呀,咱几家离镇近,她搁家撒泼三奶奶家能听见,所以她赶紧憋住了。”

年年被这个消息震的都忘记眨眼了:“您五叔?娶三奶奶娘家的啥?您奶奶是疯子吧?”

保国说:“她还觉得人家配不上俺五叔咧,说人家是二婚头。”

“先不说您叔啥样,就您奶奶那恶心人样,八婚头也没人愿意嫁给您叔跟您大爷。”年年恶狠狠地说。

保国看了一眼保山,凑到年年耳朵边交待:“年年,你千万不敢跟保山说这事啊,他要是知俺奶奶咋说他家的亲戚,肯定该恼了,该不跟我耍了。”

年年想想保山每次提起柴小丑跟保国那几个叔的情形,点点头:“我知,我不说。”

回到家,年年没忍住,偷偷问田素秋知不知柴小丑的那个心思。

“早就知。”田素秋云淡风轻地说,“您三奶奶知她侄女男人没的时候提过一句,说过了五七就接她侄女来住些时。

柴小丑不知咋听说了,要不她跟三奶奶恁多年不说话,为啥突然厚着脸皮去您三奶奶家借这借那?

那就是套近乎咧,想到现在这个时候能说上话。

呵呵,也不看看他孩儿那鳖成色够给人家提鞋不够,竟然还想提媒咧。”

说起这个,年年又想起另一件事:“妈,我可多天都没见过立德叔了,他以前不都是一星期就回来一回嘛,这咋一下就不回来了咧?”

田素秋摇摇头:“我也觉得可奇怪,可这事不能问,您三奶奶肯定可伤心。”

年年问:“为啥?”

田素秋说:“您立德叔是三奶奶的孩儿呀,青阳到咱家就几十里,他还有自行车,骑着一会儿就回来了,他突然半年都不回来,给您三奶奶独个儿扔家里,搁谁谁不伤心?”

年年点头:“就是唦。可立德叔为啥不回来咧?他家恁美,大瓦房,还有知青亲戚搁家住,要是我,我天天都回来,刮风下雨也回来。”

田素秋一顿,扭头愣愣地看着年年,手里的馍剂都忘了搓,过好一会儿才回神,接着干手里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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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太热,年年和雨顺都不用薅草,雨顺在家看祁好运,年年回老场庵。

走出大门,保山正好跑过来,两个人还没打上招呼,保国也出来了,他今儿居然没背一个牵一个。。

年年和保山看了看他身后,确定四国和增国不会再出来了,异口同声:“你独个儿?”

保国说:“俺舅将来了,说俺姥爷夜儿黑突然不得劲,俺妈领着四国跟增国去俺姥姥家了。”

年年高兴了:“那你跟着我去干活吧。”

保国乐:“我赶紧来找你就是想去帮你干活的呀。”

三个人一路追追打打到了老场庵,一人一把戗草铲,小心地戗屋南头西墙下面一部分。

地已经挖了一米多深,南边的墙也刮过了,东面的墙开了超大的窗户后下面就剩半尺高,也刮下去了快半尺,然后用树干和泥填补好了,可前几天春来用自制的麦秸帘把窗户挡严试了试,屋里居然还有气味,老奎爷来看了之后说,应该是西墙下面当初也弄脏了,还得铲。

祁长寿去上班了,春来和田素秋白天上工晚上有别的活儿忙,年年正好放假,主动要求干这个活。

从南到北三米,从地面开始戗,现在已经戗到一米高了,很快就会戗完,

保山一边戗一边说:“咱赶紧戗完吧,要不夏天雨多,万一过几天下起来,你还得对着门睡。”

三天后,西墙戗完了。

春来再次把麦秸窗帘挂上,把窗户严严实实挡好,挡了大半夜加一清早。

饭时,年年薅草回来,专门跑过来,他走进屋子里,使劲做了几个深呼吸,哈哈,一点气都没有了。

年年飞奔回家,跟全家人报告好消息。

以年年对气味的敏感都没闻到什么,那肯定是没问题了,田素秋抬头看看家里的房顶,长长地舒了口气:“这就好了,我天天提心吊胆怕再下雨,可要一直不下,蜀黍旱得不长,更糟心,哦——,这儿好了,要是哪天下,咱就都去老场庵那儿住。”

春来说:“地基本填平了,最多再拉两三车土,再给石磙弄进去俩,碾实,您就都能搬过去了。”

田素秋说:“我就下雨下雪过去,平常还住家里。”

春来、风调、雨顺、年年异口同声:“那会中?”

田素秋白了他们一眼:“有墙有顶,咋不中?我原来跟您舅住的窝棚,比这还差的远咧。”

春来说:“这儿不是那时候了,你要是真不放心家,我跟年年回来住,你跟风调、雨顺去那儿。”

雨顺说:“三奶奶不叫我回来,她说叫我陪她到老咧。”

春来说:“那就咱妈跟风调、好运过去,咱伯搁外头辛辛苦苦挣钱,不能回来了住着个房顶乱透气的房,他也得住那边,就这样说定了。”

年年举手:“我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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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洲,书院街39号。

傅安澜靠在枕头上,对着窗外,不知道看了多久,一群麻雀飞来,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叽叽喳喳,他才发现,天已经大亮,太阳都照到西厢房的窗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