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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仇骑于马上,命两队人马将府宅围了起来,随后令一力士上前扣门,瞧着翩翩有礼,不像是来抄家的,倒像是来送礼的。

只是锦衣卫这一身的煞气,再和善又能亲和到哪里去,开了一条小缝的仆人只瞧见了他们腰间的绣春刀,便吓得跌坐在地上,嘴巴张的能吞下一个拳头,双目几乎脱框而出。

被遣来开门的力士心里淬了一口,虎眼不屑,软脚虾,整的跟他们锦衣卫欺负人一样。

宁仇面上没有一点表情,抬手挥了一下,身后的锦衣卫自然立刻出动,训练有素的推开了礼部尚书家的大门,气势不凡,和二十多年前的锦衣卫像是同一批。

三队锦衣两队去了书房,一队去了后院,宁仇策马直接进了府,身边跟着的百户从大厅搬来了椅子放在廊下,又从怀里拿出了水囊、杯子,浅浅的倒了一杯温水,候着宁仇坐下。

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外院便闹哄哄的,日头下站着的女眷又哭又闹,布裙荆钗瞧着哪里有官眷夫人的样子,要不是这人从内宅正院里出来,谁敢相信这位满面沧桑的妇人竟是让华峰心甘情愿一生相守,不纳二妾的华夫人。

“大人,我家老爷兢兢业业,两袖清风,学生们送了些束脩,他都不敢收,你们如今上门不知是奉了哪处的命令,又是听了谁的诬告?”华夫人一边安抚幼女,一边镇定的朝宁仇质问,端庄大方,丝毫不怯懦。

宁仇端起杯子,朝妇人看了一眼,挪开了眼,瞧着院子边栽的松柏,心里想着旁的事,并不理她。穿堂风吹来,掉落的发丝随风而动,如冰君子也不过如此了。

宁千户不发话,旁人也不敢接茬,站在一侧的百户高倒是因这一句质问高看了她一眼,寻常妇人遇到他们上门,别说是替夫君辩解了,便是不哭都难,偏这位华夫人稳重端庄,颇有松柏气节。

只是这份镇定在瞧见了满院的银子后注定要荡然无存的,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原来这间废了大半生才买下的三进小宅,从不是陋室,来往之人也并非鸿儒,这小小的书房当真是黄金屋,华夫人满眼悲凉,怪道每次都不让她进书房,原来是为了这些腌臜物。

直到全部锦衣归队,宁仇这才起身,让人给这些女眷带上了帷帽,命力士抬着赃银,校尉押解华府上下,特意挑了条人烟稀少的小路回诏狱。

只可惜他们一行人声势浩大,便是有意避开民众,也无果,市井之言沸沸扬扬的传进了华夫人的耳里,让她进一步清醒了过来,原先心中念着的好相公,从来就不是清正廉明,遭人排挤的老实人,他其实才是最肮脏的人!

一行锦衣卫见宁千户这般体贴,险些有些认不出这位是南北镇府司第一煞神。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才与栾大人相识几日,这就有了人情味,日后该不是还会笑吧?

这么想着,脑海浮现了宁千户笑的模样,抬箱子的力士心悸的手抖了一下,险些砸了自己,不不不,宁千户断然不会笑的,断不会的。

在队伍前头的宁仇骑着马,并不知道他们在后头想些什么,只是时不时的望进巷子里,似乎是在找什么一样,眉目中带着些许烦躁,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硬生生把想和格外有人气的上司闲聊的百户又逼退了数步。

第19章

华峰一案虽还没有判决,可崇文门前碎首一事,早就将遮羞布揭开,闹得满城风雨,茶楼、酒楼、瓦肆……到处都在讨论这事,情绪激昂的学生要不是得知太子下令严查此案,此刻高呼的怕就不是‘太子英明’四字了。

而原先与华峰定下了儿女亲事的国子监祭酒下朝后就给家里去了信,划清了界线,摆出了大义灭亲之举,虽有失气节,但也无可厚非。

这时候能与华峰摆脱关系便是幸运至极了,不能撇清关系的官员,有怀着不安,等待最后宣判的,有自觉前往诏狱,搏一个坦白从宽,从轻发落的,众官百态,宁仇是全见识到了。

往日满嘴仁义道德的文官推卸起责任,真是让人望尘莫及,与这些口若悬河的官员相比,华峰着实淡定的过头了,都不用问话,自己都交代了,账本、牵涉人员、何时起意、如何操作,桩桩件件,详细清晰。

唯有问到是否还有上家时,华峰一改常态,似有犹豫,却还是一口咬定自己是主谋。

宁仇当然不信这套说辞,冷着脸便让力士动刑,一双眸子里毫无波动,待到华峰只剩半口气时,又让人给他喂了南镇府司研究出来的伤药,随后让人把华夫人带了过来。

夫妻相顾,华夫人气恼华峰昧良心,可到底是多年夫妻,见他这样伤痕累累怎么不心疼,抬袖轻拭眼角泪水,严声道:“你不顾自己的清誉,犯下大错,难不成还要咱们唯一的儿子背着罪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