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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子钰上前一步,跪在了华峰身边,迅速领下了旨意,用及其细微的声音喃喃道:“华大人,坠马一事,还不曾谢过您呢。”

大势已去的华峰嗤笑不已,摘下乌纱,仿佛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的瞧着地上的栾子钰,也不需要殿前侍卫来拉,豪气万丈的像是当年刚刚得中时的少年人。那些与他有所联系的官员见此行状,皆是一慌,这人,别是牛心左性,要来个鱼死网破。

李次辅见众臣面色惶恐,对太子搬出先皇压下群臣非议的行为,没有半点喜色,只觉不妙。

未曾登基便表现出亲鹰犬而轻文臣的作态,让他们如何能安心?当年锦衣卫倾巢而出,手持驾帖上门,枷锁上身,满朝动荡,这才过了二十余年的安稳日子,莫不是要重启当日?

心有所感的侧身看向站在中央,芝兰玉树的状元郎,恍惚间瞧见了那个像是交代后事一样,拼命得罪满朝文武的栾公,一时心里惆怅不矣。

栾子钰觉得四面都是冷箭,却丝毫不惧,他是来当官做宰的,不是来这过富贵清闲的日子。今日他赢,是侥幸,未知明日落马之人不会是自己又或是身旁重视之人,为了太子、宁仇、颜旭……还有那些真正无辜的书生,说什么也不能退后半步。

此事商讨过后,便是登基大典一事了,文官还沉陷在礼部尚书舞弊一案,兼有收了钱的几位都是往日蹦跶最高的,此刻蔫蔫的,如丧考妣,叫太子以礼部尚书之位空缺、翰林院尚未清白为由,硬是让栾子钰这个刚刚入朝的毛头小子当了大礼的通赞官。

退朝后,李次辅特意走在了最后面,却看见栾子钰被太子截胡了,心下一揪,这两人太过年轻,要是掌握不好度,由着性子来,非把全部人都拉下水,远处西南的荣王定会趁虚而入,届时朝政不稳,只怕又是一场祸事。

然而此刻身处御书房的栾子钰还来不及想要牵扯多少人,就被太子献宝似得塞了满满一盘子的糖葫芦,颗颗晶莹剔透,圆润饱满,脸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只是软的一塌糊涂,“臣……”

“你尝尝,可是当年的味道?”太子自己也端了一盘,毫无形象的一颗接着一颗的往嘴里塞,“我觉得还是当年的甜……欸,这个酸!”

太子见他咬了咬山楂,并没有吐出,惊的立刻走了下来,而栾子钰还笑的出来,眼睛里盛着亘古不变的温情,总是能戳中旁人心里最软的一处。

“我尝着和当年一般甜,殿下是在哪买的,回头我也要去。”栾子钰咬破的山楂果然是酸的要命,和甜腻的不成样子的糖浆混在一起,也就不觉得难以入喉了,其实他也喜酸的。

太子从未见过栾子钰把山楂吃下,一时有些惊讶,不慎便连核也吞了下去,咳得满脸通红,还不忘说,“你,咳咳,不用你买,咳咳,这……”

栾子钰见他咳成这样,哪里还端着那盘糖葫芦,边抚着太子的背,边笑道:“好好好,我不去买,月俸尚且不够吃碗饭的,哪里有闲钱买呢?你别急,喘口气先。”

“你钱不够花?”太子咳的眼角微红,诧异的看着栾子钰,他是不知道京城的物价几何,可也不至于吃不起饭吧?

栾子钰轻笑,忽瞧见地上有一个人影闪过,说出来的话又打了个弯,“多谢殿□□恤,臣家私不丰,却也尚能度日。”

太子一听,立马朝门那边看去,皱了皱眉,这赵长随未免太过小心了,他与子钰同处,哪用得着这么看着,是在疑心子钰吗?

“殿下,臣还要去学习来日登基大典的礼仪……”栾子钰眨了眨眼,悄没声的又给外头的内侍上了眼药。

太子孩子气的嘟了嘟嘴,一边从怀里掏出帕子,将一盘山楂倒在上头,一边严肃叮嘱道:“礼部现在恐怕没人愿意搭理你,且先去内阁问问蔡相公他们,这几位懂得许是比礼部还多。”

栾子钰笑着应了,接过太子给他的山楂后,便退出了御书房,那名内侍还恭敬的候在门外,身形高大,要不是常常弯着腰的缘故,恐怕得比自己高出一些的。

彼时,宁仇已经回了北镇抚司一趟,带着五队的校尉、力士,身披深蓝色的曳撒,浩浩荡荡的朝着华府而去,远远瞧着犹如猛虎下山。

一些年岁大的老人瞧着这情形恍若回到了二十几年前,高宅大院的富贵人犹如丧家犬,蓬头垢面的排着队,就在菜市口那贱价而卖,接连数月不歇。

那个时候,只要在街头看见一名锦衣卫,便能吓得人魂飞魄散,飞似得躲回家去才能安心一些,哪里像今天,还敢围着看戏?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