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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音脆生生的应了,片刻之后水端上来,沈屹净了手然后坐到桌边。

谢黛宁拿勺子在碗里轻轻搅动,看他坐下便把碗一推到他手边,”快尝尝,有几个还是我搓的,黑芝麻馅的。”她看了看沈屹神色,又道,“怎么看起来这么累?皇上也真是的,元宵节也不让你早些回来!”

“今儿写了一天的旨,手酸。”沈屹看看谢黛宁,又看看勺子。

三娘和浮音见状忍不住捂嘴噗嗤一乐,双双别开了脸装作没看见,谢黛宁瞪他一眼,可到底还是舀起一个送到他嘴边。

“再来一个。”口里还没咽下去,沈屹囫囵又道。

谢黛宁只得再送一个到他口中,嗔道:“多大人了,越发没个正经。”

沈屹一笑,拿过勺子也舀了一个喂给她:“有来有往,很是正经公平。”

这般笑闹着略吃了几个元宵,谢黛宁便不肯吃了,她惦记着街面上的小吃,说要在肚子里留点位置,沈屹拗不过她,只得陪她换了衣裳出门。

长街上灯光如河,人流密集而缓慢的汇入其中,热热闹闹的,春寒都被逼退了,马车只能停在远处,沈屹扶着谢黛宁下车,先给她理了理兜帽,然后才取出两人之前亲手做的兔子灯,点亮了递给谢黛宁。

未料她慢慢瞪大眼睛,神色古怪的打量了一番,然后便坚决道:“师兄,我手凉,这灯还是烦你拿着吧!”说罢把手藏进了笼套里,还在嘴边呵了几口气,眼神躲闪。

她这样子活像做了坏事的猫儿,沈屹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人都没糊过灯笼,失败数个之后,才合力做出了一盏兔子灯,用料可谓全是上乘之选,个头硕大,一看就是街上最胖的一只,也因此点亮之后格外的奇形怪状,两只流光溢彩的兔耳朵一长一短,尾巴又圆又大,又因为镶嵌了各色琉璃装饰,提在手里歪歪斜斜,晃晃悠悠,着实惹人发笑。

谢黛宁今儿难的穿着女子衣裙上街,打扮的极漂亮,自然更不肯提这灯惹眼了,见她已经迈步打算逃开,沈屹无奈,只得一手捉住这坏人,一手提上灯。

不过即便如此,这样的一对璧人,还是将街面上的目光都汇聚过来,提灯出游的多是女子,一眼瞥见沈屹的风神俊逸便不由脸红心跳,可再看见那盏惹人发笑的兔子灯,还有手里牵着的娇美淘气的小娘子,竟不知醋意和嫉妒哪个更多,等知晓他是二品大学士,去岁的探花郎,那小娘子更是名动京城的玄衣卫巡察使,众人便只剩下三分艳羡,七分怅然了。

不过他们二人是第一次一起过新年,分不出半点闲心给旁人眼神,只一路执手闲逛,沈屹记性好,也在京城长到八岁,谢黛宁亦是居于此地多年,说起京城风貌和人物故事都颇有话题,一路不断,等把特色的花灯看了个遍,又去猜了几个谜语,见谢黛宁又盯着一个走马荷花灯瞧,沈屹忍不住道,“你既然如此喜欢,咱们买下来便是,还有刚才那个仙女灯,元宝灯都买下来,府里地方大,辟出个院子放花灯,攒上几年便可自己开个灯会了!”

谢黛宁瞥他一眼,嗔道:“师兄又胡说八道,一年到头各种节庆,难不成咱家都辟出地方放应时玩意儿?那得多大的地方?”

见沈屹还想说话,她扭头冲着大兔子灯挑眉笑道,“我不过是研究一下做法罢了,省的明年还要提着这样的灯出门。”其实她最喜欢的,是他正提在手里的那盏,这些虽好却终不是最爱的,又有何必买回去放着积灰呢?

沈屹一笑,也不说了,陪她一起细细看起来。

几步外的筑澜楼雅间里,司马浚正倚窗而坐,他本是在此无聊消遣,可只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握着酒杯的手一紧,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直了起来,身边伺候的内监循着他目光望去,便也看见了那一对儿璧人。

“东风夜放花千树……”司马浚的声音轻的微不可闻,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往年的元宵,阿宁叫我一起看灯,我总是想尽借口推脱了,因为在这天结伴的男女,必是一双一对儿的,我那时候……只知道自己处境艰难,不能拖累了她……”

他说着话,一只手使劲在眼睛上按了按,然后捞起桌上的酒坛子一阵猛灌,酒液浸透了前襟,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他把酒坛子甩到一边,呵呵笑了起来,“如今我才知,那人只在阑珊处的滋味……”

内监看他酒气上涌,慌得赶忙要劝,司马浚一把拽住他伸过来的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吩咐道:“回府!”内监赶忙应声答“是”,便要扶着他离开,他踉跄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朝窗子处望了一眼,火树银花,燎炬照地依旧,热闹的似乎永远不会结束一般,而那两个身影已慢慢没入人群,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