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页

崔淑妃含笑坐下,冲着内监一挥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金明池边的灯台依次熄灭,只留下了戏台周围点着两只巨大的烛台,一段悠扬的乐曲之后,台上出来了一个年轻妇人,她腰腹鼓起,明显是个孕妇模样,她手扶着肚子唱了一段,词句里满是对腹中孩儿的期许之情。

这第一个上场的,正是洛红月,她嗓音本就独特,这段唱腔高亢华美,一下就抓住了众人的心神,目光随她而动,戏台上的帐幔之后随之亮起,人影憧憧,借了皮影戏的方式,将这个妇人产子,生下两个女儿的事情快速演绎了。

之后便是这家人开始做起了胭脂生意,妇人领着两个女儿摘花,研磨香膏,将如何制胭脂唱了出来。

伴随着华美的唱词,一队宫女手捧托盘,将一盒盒胭脂端到了众人面前。

这胭脂盒仿制了齐家的样子,昏暗的灯光下,几乎一模一样,芸贵人已经数年不曾见过这个了,她心神不宁的伸手,想要将盒子拿起来,不想宫女微笑着按住了她的手,低声笑道:“贵人小心,这盒胭脂一会儿有用处,您稍待片刻就知晓了。”

宫女们小心翼翼的放置好了胭脂盒,然后才一齐将盒盖打开,只见内里并非是红色胭脂,而是一层薄薄的白色蜡油,蜡油下有闪着银色光芒的膏状物体,众人啧啧称奇,都不知道这是何物,也有人想要拿起来细看,却都被宫女拦下了。

谢黛宁仔细观察着芸贵人和张太妃,这二人朝着对方看过去几次,只是每次都是一人看一人躲,视线始终未能相交。

若非查到那一点点的线索,这两人看着真就是两个陌生人。

戏台上仍旧继续着悲欢离合,两个女儿渐渐长大了,妇人一直未能再有孩子,于是只能将家产传给两个女儿,本来一模一样的两个姑娘,衣裳和神色也渐渐不同。

大的那个一直纯善敦厚,她起早贪黑帮着母亲操持家务,时不时还接济邻里,博得了一片赞誉。

小的心里不服,渐生妒忌之意,她常在姐姐后面使坏,只是每每不能得逞,便将坏事推到了姐姐头上,被母亲发现后,愈发遭到了厌恶。

几个小插曲惹得后妃们笑声一片,汪太后看向芸贵人,含笑道:“能居于人上者,必是厚德之人,无论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还是今生积攒的善业,皆是一个道理。你受了多年委屈,这出戏倒是能替你分辨一二。”

她将自己案几上的一盘点心赐了下去,嘱咐道:“你以后多出来走动走动,莫要总是闷在自己宫里了。”芸贵人的深居简出,在她看来,只是因为摆脱不了毛江诬告,无颜见人罢了。

芸贵人谢了恩,坐下后拿起赏赐的点心放入口中,脸上满是感激,只是眼眸一直盯着胭脂盒,里面疏无喜色。

之后的剧情,是善良的大女儿在学习制胭脂的时候,偶遇一位贵族公子,他热烈的追求她,甚至亲自学习制胭脂,只求美人能看他一眼。

在七夕节,这样的剧情十分讨喜,众人看的津津有味,崔淑妃还颇带几分怨怼,瞅了宣帝几眼,惹得他连连道:“这是戏说,戏说!朕可从不曾有过如此孟浪的时候!”言语间竟也认可了这戏,说的是齐家姊妹的事情。

戏台上的人生继续着,贵族公子终于打动了大女儿,她红着脸答应了他的求娶,而小女儿的嫉妒也达到了巅峰,她在一旁咬牙切齿的诅咒着自己的姐姐,虽然长相一样,可是她却成了别人人生的旁观者,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发泄自己的怒意。

突然,贵族公子的家里遭逢变故,他一夕之间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泥潭,家人被诬陷下狱,急需一大笔银子救命。

大女儿拿出了所有的积蓄,想要救自己的情郎,可是她的私房钱只能说杯水车薪,不得已,她只好去请求母亲的帮助。

母亲立刻答应将铺子卖掉救人,没想到这时候,妹妹跳出来说,家里的家产有自己的一半,姐姐要救人可以,却不能让她吃亏。

母亲劝了她许久,她只是不肯答应,母亲决意要帮助大女儿,小女儿一狠心,竟然将她害死了!

那头姐姐伤心欲绝,母亲死了,情郎也身陷囹圄,她安葬了母亲,同意了妹妹的要求,将胭脂铺子一分为二,只是拿到了自己的一半,清点了之后发现,根本不够救人,眼见一切都无法挽回,一个白胡子老道突然跳了出来,教给了她一个办法,就是将制作胭脂的丹石研磨烧热,可以得到银子。

演到此处,谢黛宁立刻去看芸贵人的反应,她果然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不敢置信一般望着台上。再看张太妃,眉头紧蹙,似乎也对这段剧情十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