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胳膊被人紧紧握住,原辞声不让他走。

“别去。”原辞声嗓音极是低沉,“你就留在这里好吗?就这样,跟我和糕糕在一起,可以吗?”

手指传来柔软的热度,糕糕的小手攥紧他的指节。小姑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可能又要离开,所以用一点小小的执拗,不让他走。

何惊年闭了闭眼,仿佛被抓住的是心脏,心跳都变得疼痛而缓慢。他舍不得女儿,想一直抱着他的小姑娘。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得不去追沈棠风,不仅是因为沈棠风被他伤了心,更是因为……

“年年。”

耳中再次涌入原辞声的声音,是乱流的沙沙杂讯,干扰本该整齐有序的情绪。

“年年,我和糕糕都需要你。”

“年年,我真的很想给糕糕一个完整的家。”

“年年,拜托你,不要离开……”

“对不起。”何惊年低下头,轻轻地、但是很坚决地挣开了他。“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必须去找棠风。”

原辞声呆住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兜头袭向了他。那么小的一个动作,却在眨眼间轻易将他击垮。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理由留住何惊年。他心知肚明,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在何惊年心中都没有分量。

过去,何惊年执著地爱着小少爷;现在,又坚持要和沈棠风在一起。虽然他一直都在,却永远是被翦除的选择。

他真的没有办法,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甚至妄图用孩子挽回他。

却没想到,即使他有何惊年的骨血又怎样,他留不住何惊年的人,更留不住他的心,到头来被留在原地的,只有他自己。

原辞声略仰起头,屋里阳光明媚,他却觉得世界突然暗了。

暗得不见天日。

可明明,他是从来不怕黑的。当年被原正业关了那么久,独自捱过了不计其数的黑暗日子,他都没有屈服求饶。但现在,仅仅是何惊年背向他的影子,就彻底夺走了他眼睛里所有的光芒。

*

何惊年到底追上了沈棠风。

沈棠风没有像他猜想的那样生气或发怒,那张清隽斯文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沉静,甚至连一丝不悦都看不见。

可何惊年心情却愈发难过,他情愿沈棠风责怪他,哪怕只是发泄不满也好。可沈棠风非但没有,还说:“年年,我前面有些失态了,我不该对你那样说话。”

何惊年一听,眼底发烫,鼻子酸楚得要命。一次又一次,沈棠风给了他近乎无底线的温柔与包容,而他的内心,却并未如当初承诺过的一样,丝毫不动摇。

他有错,也有愧。这负罪感与愧疚感不断在心底膨胀,使他产生一种冲动,如果自己能马上和沈棠风结婚就好了。

结婚,有一个真正的家,圈起坚不可摧的壁垒。这样的话,即使有再大的风吹过,都不可能再使他动摇分毫。

*

第二天,沈棠风一大早就飞去邻市处理被耽搁的生意,临走前连消息都没给他发。要换作以前,沈棠风就算再忙,离开前也一定会抽空陪他吃顿饭。

何惊年知道,自己终究伤了沈棠风的心。那晚两个人一路无话地回到公寓后,他伸手要开灯,手却被沈棠风按住。黑暗冰冷的玄关里,只有话音分外清晰。沈棠风对自己说:“年年,你还记得当年在医院,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想不起来了。”

“你病得最重的时候,整整一个月没说过一句话,那时就连医生都差点放弃了。可是,你却第一次主动对我开了口,简直如同奇迹。”

“我说了……什么?”

“你说,棠风,别走。”

何惊年瞳孔微颤,眼前恍惚浮现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那一天,他溃散的神志终于慢慢聚拢,一直纠缠束缚他的恶魔消失了,逐渐清晰的视界里,定格出一张白皙俊雅的年轻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