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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颜此时的憔悴哀愁之态简直颠覆了忽必烈对他以往的一切印象。

伯颜不再是那个能在浓苍茂密覆盖着北方白雪皑皑的广柔大地的泰迦针叶林里,以弓箭射虎的骑在骏马上的勇士,亦不在是那以黑衣黑甲赤旗鹰徽作战令敌人胆寒的帝国统帅。

他在诗歌里显露出的是一个如柔弱处女般的心灵,敏感而细腻,期待着他要托付自己终生的那一位在天上的新郎。他为等他的新郎而焦虑,他为他天上的新郎迟迟不肯来而惶惑伤感。他痴痴的等待,如提着灯盏迎新郎的童女,虽然疲倦以极,却强撑着不敢睡去,他唯恐自己睡去了,新郎来时他却因不知而错过了他。

当年伯颜也曾说过,我身虽睡,我心却醒。现在忽必烈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为了等那天上的新郎迎娶他做圣洁的婚配,伯颜的心灵永远是醒着的。

伯颜永远醒着,不是为他,而是为那天上的良人。

他的确也在俗世间寻逆过爱情,但是这俗世太让他失望。

阿什克岱、月尔鲁 ,一个个俗世情人从他指缝里滑过如飞沙一般。他终于明白自己在世间什么也无法留住,时光会冲走一切。

从此,他只等待基督,他在天的新郎。他终归要回去那里,与基督结合,成为一体。

那一夜,他又被暴怒的合汗压在身下,承受着帝王洒在他身体上的愤怒。但是他的心灵柔和平静。他以前在与合汗同床时从未有如此的平静过。合汗在他身体里尽情释放过欲望后,就在他身边睡死过去。合汗睡的鼾声如雷,大概是欲望得到了满足,怒气也发泄殆尽。伯颜想,明天天一亮,他们依旧可以当今晚的一切全没发生过。在朝堂上继续扮演明君与贤相的角色,演戏给那些想看他们的戏的大臣们看。

但是,今晚,伯颜想,我要给我写的词句收尸。他趁着他的合汗在心满意足中酣睡而不知的时间里,轻轻的披了衣服下床。逐页拾起地上散落的那些纸片,他眼看着它们,然后默默的叹息了一声,将那些纸揉做一团丢进燃着的暖炉里。

上面有他墨迹的牙白色粉纸在炉内发出“噼啪”声,它们被火舌撕咬着焚为了灰烬。伯颜上床,缩进被窝里,眼望着虚空。他的新郎不会现在就来,但是他知道他绝不会空等。那一天总会来,他将在得到自己的自由时,同时得到爱。这爱将是永恒的,它永无止息,含忍而久远。

第145章 《两片杏仁》番外-仙花寺

这是由一幅也里可温供养人壁画引出的故事。其具体的日期已经无法追述了。

《波斯经教供养人礼赞安拉阿罗诃》,这幅残画里面的故事历经几百年时间的淘炼已经无人可以知晓其中的秘密。它所在的建筑早已坍塌,只留下半段被岁月风化破碎的残墙,在夕阳里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那是一堵废墟中的残墙,墙上斑驳的金彩已经快剥落尽净,但在夕阳金色的光芒下仍然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颓废没落与奢华富丽之感。

海伦娜迦斯帕拉杨,她是亚美尼亚珠宝巨商埃沙德斯迦斯帕拉杨的遗孀。是她出资在山西大同云门山凹谷建圣母报喜教堂。汉人民间因为此教堂内有茉莉花园圃和天使向圣母报喜圣像而称之为“仙花寺”。

埃沙德斯是斡脱商人,以从印度和波斯贩卖回回石头为业。是“中买宝货”里的巨商。他每年从印度马拉巴尔及喀拉拉大量贩卖珍珠、鸽血红宝石、祖母绿、阿富汗青金石等而成巨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