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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府邸大门已经上了封条。府门墙外皆有武卫军看守着。一个怯薛带着查抄的人马,先翻检了头进院落里的正堂、东厢房藏书间、西厢房藏乐器间。抄出来的都是些波斯语和阿拉伯语的泥金、贴金的抄本和一些形制他们没见过的乐器。正堂里也没抄出什么可疑之物来。

他们出来,绕过了院子里的一个长方形水池。

伯颜的府邸比较特别,不是一般人通常会采用的“工”字形院落结构。而是类似波斯传统建筑的四方“口”字形庭院。因为没有了连接前堂与后寝的穿廊,院落的面积格外大。在偌大的院落里,按照波斯式样的传统,造了一个养着大片的睡莲,并在十字中心有狮口喷泉的观赏池。院落中栽满了各式花木。东跨院是花苑。里面梅花、玫瑰、月季花、茉莉、丁香都有。西跨院是栽了葡萄与无花果的果园。

进了二进院落,就是府中男人的区域。伯颜自己睡的是正房,东厢房做了书房,西厢房为乐室,也都没有抄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本来,东跨院住着米昔塔尔、阿塔海、努尔。西跨院住的则是巴尔斯、希拉伦丁、纳尔金。但现在一概都封了,把六个男仆全锁进东跨院的一间房里看守着。二进院里也有莲花池,只是这池子里没有喷泉。

二进院三进院之间有个夹院,是沐浴的蒸气室。也翻检了一回,没啥值得抄走的。

直奔三进院,那是府中女眷呆的地方。怯薛令下属一个军丁报夫人知道。不一会儿,三门大开。别速真带着六个婢女迎了出来。亲自引着抄家的人等,每个屋一一的看过去。正屋自然夫人别速真自己住着。东西厢房还没人住全空着呢。东西两个跨院住的是女仆。东跨院里有罕娜、杏德、蒂娜。西跨院里有拉妮娅、热比娅、卡昔娜。院子中有个巨大的水池,这个里面却没养莲荷,而是夏天供人下水游泳嬉戏的。现在天气尚冷,池中还未放水。

待进到了那第四进院,到叫抄家的人眼睛都亮了。这里正房存的全是历次御赐的衣服珠宝银锭等值钱的物事。其中有龙衣、蟒衣、七宝重顶冠等,都是合汗用过的物件。这些东西若在上面做做文章,可纠察的就多了。又从东西两列厢房,抄出来强弓、刀剑等近百数,这更是要紧的罪证!谁会没事在家中积攒这如此多的弓矢和好刀好剑?说他这里有鬼,还真没错。至于这进院子的跨院。东跨院是马厩,里面有好马几十匹。大多是小西马和大西马,本地马只很少的几匹。那西跨院是鹰房和鸽子楼,养着金雕、游隼、猎隼等狩猎时要用的猛禽,还有几十只信鸽。这些动物里,比较特别的是西马和金雕,一般人不可能有这些的。

最后一进院,是给犬和豹用的。平常时有豹奴犬奴在这处空荡荡的大院子里训猎豹和猎犬。几名豹奴犬奴们除了管猎豹猎犬外,前面院的马匹、鹰隼和信鸽也是他们照顾的。东厢房里住着豹奴易普拉辛、伊斯玛仪和哈立德。西厢房里住着犬奴脱克脱、巴图和额森特。东跨院里畜养着猎豹两只纹豹一头,西跨院里养着些灵缇、细犬和獒。领头抄家的怯薛只把两头猎豹和那一头纹豹记下来,其余的皆不问。

如此一番折腾,已经过去了大半夜。别速真作为夫人到泰然处之,只是把服侍她的六个婢女吓的几乎要哭。她们眼看着伺候老爷的六个男仆皆被禁锁起来,以为这等横祸也会轮到自己的身上,因此吓得啼哭。只是没想到抄家的兵丁并没有骚扰家里女眷的意思,只清点了物品后,就去了。

而此时的大宗正府里,正灯火通明。十二名札鲁忽赤大断事官,正对着抄检伯颜府邸所列出的物品单据各抒己见议论纷纷。

大宗正府札鲁忽赤的品级为从一品官,专门负责掌管理断怯薛及蒙古各部诉讼等务。与中书省和枢密院并列,不受御史台监察。成吉思合汗时置札鲁忽赤断事官会决庶务。至元二年置二员,后累增至十二员,为大宗正府正官。

伯颜被囚大宗正府是夜,即提审了希拉伦丁。因伯颜府中出入的账目皆为他管理。关键是那些刀剑弓矢等如果解释不好,就会被抓了把柄。

希拉伦丁说自己家老爷正和几个大斡脱商合伙做着生意,因丞相是大股东,所以斡脱们每次浮海贩运宝货归来,必定要送相爷一些礼品。因知道相爷最爱兵器和西马,所以累次馈赠不少来自开罗、大马士革、大不里士和艾奇米亚金等大城专搜罗来的精致好钢口刀剑等给丞相把玩。除此之外,还有赠过马格里布的绣花羊皮靴子和拖鞋若干双,精美刺绣长袍,丝织头巾,绣花绒线圆顶小帽,珠宝首饰等等,不一而足。

对于从伯颜书房箱柜里抄出来的那些波斯语和阿拉伯语的抄本,还有塔尔、乌德、卡曼恰、达甫、顿巴卡、塔布拉和奈伊等稀奇古怪的异域乐器也全是斡脱们孝敬的。

至于那张马的整全背皮,则是丞相征宋时折损了的坐骑阿卜杜拉的遗物。丞相马舍中好马很多。但常骑乘的只有两匹。一匹阿拉伯母马艾斯德尔,一匹就是这匹色雷斯公马阿卜杜拉。阿卜杜拉是在丞相灭常州时右腿中箭而亡的,丞相舍不得,所以取了它的整张背皮带回做个留念。

再问那四个与伯颜合股投资出海大船做远洋外贸生意的大斡脱的名字。希拉伦丁如实的报上去。是穆斯塔法本祖拜尔、阿里伊本奥马尔、阿布伯克尔和阿布祖拜尔。四个都是在斡脱总管府处登记过的有信誉的大斡脱。

立即叫来同知斡脱府事和诸路斡脱总管与副总管对证,果然没有说谎。又传了穆斯塔法为首的四个大斡脱来,也证明希拉伦丁并未说谎。

就这样,询问了整整后半夜,直至第二日黎明方才散了。大宗正府的几位札鲁忽赤揉着因彻夜未眠而酸疼的额角,寻思着过两个时辰之后,该怎么升堂审理这扎手的案子。

第69章 施咒

玛琼手里提着里面盛着奶子的铜壶,给面前的几只鎏银簪花铜茶碗里都注入了洁白的奶子。碗里的黑茶和青盐是早放好了的。玛琼端着热的奶茶进屋时,屋子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男人了。房屋的墙壁坚而且厚,墙上朝着向阳的那一面开出四扇深深的小窗孔。进了房间后光线陡然暗淡,几乎看不清几个男人的脸。

胆巴看着婢女给帝师、自己和另外几位僧人皆奉上奶茶后,又把几碟奶渣、酥油和糌粑摆好在炕桌上,然后那腼腆的十二岁女孩就无声的退了出去。

胆巴拿起一块糌粑先在盛放酥油的碟子里沾了沾,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拿起银碗向着帝师八思巴敬了一敬,就就着糌粑抿了一口黑茶的茶汁。

茶的热度刚刚好。胆巴原名贡嘉葛刺思,在这里的吐蕃特人都尊称他为“阿尼胆巴”,汉言意为“庆喜”。他是突甘斯旦麻人士,生于窝阔台合汗登基的那一年。十二岁时师从著名萨迦法王贡噶坚赞,通达经咒坛法,取名胆巴。蒙古蒙哥合汗二年,胆巴受师命去印度,参拜著名高僧古达麻室利,随其学习梵秘要典,尽得其传。至元元年,帝师八思巴返回吐蕃特时与胆巴相识。至元六年,八思巴返回时携胆巴同行。同时而来的还有大批的吐蕃特僧人。

忽必烈封胆巴为“金刚上师”并要求他为一批蒙古王公授戒,传法于蒙古王公之中。

胆巴咽下茶水,转身向着帝师说:“太子从上都驻夏之地寄来的信函大家都看了。我看今晚是道关口啊,要是不能过去,以后恐怕会更难。”

帝师八思巴和他们其余人一样,着木兰色袈裟僧衣,袒露右肩。他抬眼往外瞅了瞅,说:“要一个寡妇来才成。”胆巴马上接道:“是有一个尼泊尔的寡妇,阿尼哥带着她来的,来时都看过了,是个具足之人。上师可以看看是否合适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