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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元量奏乐奏的痴情,仿佛全身心的栽入了深渊。一时忘乎所以,情动处已不知自己身于何处。一曲下来终了时,汪元量却已是泪眼婆娑,他为自己悲哀,更为他所侍奉过的那个南方烟雨中掩映的锦绣王朝的最后灭亡而悲哀。如今国已灭,身还在,不知前途几何?一路北行,去往风沙酷寒的塞北关外之地,此一去,究竟尽头又在哪里?茫茫沙漠,无来处亦无归处,怎不叫人伤心?

元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然间醒悟自己是在敌方统帅的面前,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在鞑酋面前落泪?!慌忙中忙引袖拭去脸上泪痕,但是惶恐的神情无法掩饰,被对方尽收眼底。

伯颜并不想于此时此刻调侃眼前这位精通音律的南人琴师。他只是笑吟吟的从元量手中重新接过这把乌德琴,手似乎漫不经心的一拨,弹出一个巴雅提木卡姆的前奏,一串怡丽婉转的音符从伯颜手中所持的鹰羽拨子下飘出,然后他口唇微启,吟唱了一首“贾希利叶”时期著名吟游诗人乌姆鲁勒盖斯的《盖斯悬诗》。一开头,就是那被阿拉伯人传唱的千古名句:

“朋友,请站住!陪我哭,同记念!”

此一句即出,如泣如诉。汪元量虽听不懂那歌词,但心里仍然可以感受到溢满胸怀的悲凄。

伯颜并不停歇,在开头的“纳西布”唱过后,一口气唱出了下面的词句:

“ 忆情人,吊旧居,沙丘中,废墟前。

南风北风吹来吹去如穿梭,落沙却未能将她故居遗迹掩。

此地曾追欢,不堪回首忆当年,如今遍地羚羊粪,粒粒好似胡椒丸。

仿佛又回到了她们临行那一天,胶树下,我象啃苦瓜,其苦不堪言。

朋友勒马对我忙慰劝:‘打起精神振作起,切莫太伤感!’

明知人去地空徒伤悲,但聊治心病,唯有这泪珠一串串。

这就如同,当年与乌姆侯莱希及其女仆乌姆莱芭卜的历史又重演。

当年她们主仆芳名处处传,如同风吹丁香香满天。

念及此,不禁使我泪涟涟,相思泪,点点滴滴落在剑。

但愿有朝一日与群芳重聚首,难得象达莱朱勒朱丽欢聚那一天!

那天,我为姑娘们宰了自己骑的骆驼,不必大惊小怪!我与行李自会有人去分担。

姑娘们相互把烤肉抛来传去,喷香肥嫩,好似一块块绫罗绸缎。

那天,我钻进了欧奈扎的驼轿,她半娇半嗔:‘该死的!你快把我挤下了轿鞍!’

我们的驼轿已经偏到了一边,她说:‘快下去吧!瞧,骆驼背都快磨烂!’

我对她说:‘放松缰绳,任它走吧!别撵我!上树摘果我岂能空手还!’

我曾夜晚上门,同孕妇幽会,也曾让哺乳的母亲把孩子抛在一边。

孩子在身后哭,她转过上半身,那下半身在我身下却不肯动弹。

有一天,在沙丘后她翻了脸,指天发誓要同我一刀两断。

法蒂玛!别这样装腔作势吧!果真分手,我们也要好说好散!

是不是我爱你爱得要命,对你百依百顺,才使你这样得意忘形,傲气冲天!

果真我的品德有何让你不满,把我从你心中彻底消除岂不坦然?

又何必眼中抛落泪珠串串,似利箭,把一颗破碎的心射得稀烂?

足不出户,闺房深处藏鸟蛋,待我慢慢欣赏,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