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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盒用粉青瓷盒子盛装着的洗面药。当汪元量把那精致小巧的洗面药瓷盒,趁着夜深人静时偷偷的塞给王清惠时,他感觉到女人细滑白腻的嫩手在他男人的大手里微微的发烫并颤抖着。汪元量什么也说不出,羞涩使他开不了口,千言万语全堵在心里如钱塘江汹涌的大潮。这是他几乎舍命为她做的第一件事。一切尽在不言中,真正心有灵犀者,用不着过多的言语就能明白其中的真意。

在那天汪元量回船的时候,舱中的女人们象欢迎一位凯旋归来的英雄一样欢迎他。似乎他是经历九死一生的人。她们带着钦佩感激的泪水自动聚拢在他的身边,泣涕不已,咸涩的眼泪打湿了绸缎绣花的衣襟。唯一自持没有垂泪的只有尊贵清高的王昭仪清惠。她在一群哭泣的小女人里显得是那么的鹤立鸡群。她庄重而沉静,没有寻常小女子那过多的小心思与小情绪,她如同一朵放送幽暗清香的莲荷,在群芳的拥挤中卓尔不群。

汪元量看着这群水样的弱女子象崇拜从前线九死一生沙场归来的勇士一样围着自己哭哭啼啼的落泪。他沉默着,没有安慰她们,也不太好意思把自己遇到的真实情状告知给她们。其实,到他返回自己所居的船上为止,他的心却没有跟着身体一同回来。他脚步轻浮,似是行走于梦境,他的心依旧滞后,被奇诡的留在了那有“曲颈琵琶”和异域诗歌并燃放着同样来自异域的稀有香料的阴暗的大船船舱里。那宽大的舱中光影浮动,水波映在木板舱壁上影影绰绰。一小块塔香在盘丝银炉里焚烧,白色的烟气袅袅上升至天界。

汪元量的手,曾经抚摸过那古意浓浓的异域琵琶。那是他所不熟悉的所在。

《隋书卷十五音乐志下》有载:“今曲项琵琶、竖箜篌之徒,并出自西域,非华夏旧器。”

今人只见中土直颈琵琶,竖抱弹奏,以指拨弦而奏乐,四弦四相十二品。

而眼前这把《隋书》中所载之横抱弹奏的曲颈西域“胡琵琶”,有着梨状木质音箱,瓢形板面,底部由二十五根弯曲的木条制作。琴尾部留有一开口作为“莲座”。琴身上开三琴孔,曲颈无品,使用十一条丝质的弦。在弹奏时,前十弦两两成对形成五组,最后一弦单独弹拨。这种乐器,经过整个北宋,在中原已经罕见,但读过书的士人都能记得起,它曾于唐及五代乱世时大盛流行,白居易诗《琵琶行》中,所赞: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