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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险些因此决裂,最终折中的办法还是萧玉吉带着弟弟出面,以师礼叩请萧闳继续在王府上任教,算是再一次拿皇家的威势压住了萧老夫人的执拗。

可是无论怎么争执,萧闳也不放心年迈的母亲带着未嫁的妹妹二人上路,于是只得告假护送。

此事孟苍舒也于心有愧,提及便无奈叹息,这时候倒是萧玉吉想得开,难得替他抒理心结:“个人有个人的命,人又不能选择爹娘谁来做,有本事向上既不忤逆孝道又称心如意的人也不在少数,更有我这样眼不见心不烦的,咽下那些委屈照样过日子。萧内史也得自己解决这些事,你再操心也是他家的外人,帮不了这个忙。”她自己是如此走出来的,于是说话格外有说服力,加之萧玉吉说话做事都是爽快干脆,一番道理说出,更有快刀斩乱麻的醍醐感。

“一条路怎么走,是有不同走法,殿下说得对,人生亦如此。更何况萧闳他绝不是无能懦弱之辈,能为自己所求奋起之人,怎会沦落至随波逐流呢?”孟苍舒也长叹一声,柔柔地笑了,“只是多事之秋,我胡思乱想庸人自扰而已。”

萧玉吉感慨道:“你原来也有这样的时候,果然萧内史是你生死之交,才会让孟刺史自乱阵脚。”

谁知孟苍舒似乎是不大认同,偏过头静静看着她道:

“其实,公主殿下去京师时,我也这样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就在萧玉吉的脸火烧般发烫起来的瞬间,孟苍舒又恍然大悟接上了下一句:

“不过我与殿下不也是生死之交么?那这样看来,此话确实不假呀。”

第82章

“衍圣赞德, 且躬且耕……”

稚嫩的童声在高高的土坡上回荡,下方齐垄高的麦苗呈现出三月应有的崭新淡绿,代表三山五岳的各色旗帜招展开来,只是春风恼人, 分外不知今日之重, 没完没了的吹, 让良川王萧裕一边念一边呛风,读两句就要停一会儿。

这是他人生中主持的第一个春祭耕礼, 如果不出意外,以后每年的春天他都要来这么一次。

本【】朝自太祖伊始,上至皇帝, 下至乡侯,春日开耕祭礼,均要亲耕祝祭,天子有山川坛与亲耕御垄作为耕地,但其余之下皆只是在春日近地建造土坛,只不过礼数却要严格按照朝廷的规制,以示“国之大事, 在祀与戎”以及“躬耕劝农”之隆意。

而后世效仿,亦有“敬天法祖”之心意。

总算念完了萧闳走前留下的拗口祭表, 亲手将稻、黍、谷、麦、豆各一把洒向四方, 以祭天地, 又像代表着风、云、雨、雷三师一伯的纸塑叩拜, 祈求风调雨顺。

按照真正鸿胪寺所列礼表,那是还要有乐队奏《祐平章》的, 但良慈郡目前不养闲人,总不能雇一队吹白事的乐师来烘托气氛, 思前想后,孟苍舒出了个办法,他在庞绪过去部将里,找了个敲军鼓的军士,按照《祐平章》的曲谱改成单一的鼓点,就那么一声声的硬敲。

别说效果还不错,一个慢悠悠软绵绵的礼乐也听得人心潮澎湃的。

就在这激昂的鼓乐声中,良川王萧裕正了正一身繁琐的礼服行头,孤独地走下台阶,手握一个专门为他定制的小锄头,由郡内年纪最大的一位老人引领,行至早已划定的一块亲耕田上,一老一小共同用力,刨开已由春风吹得松软的土地,将谷种洒下。

由此礼毕。

孟苍舒听见身旁的萧玉吉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如释重负,可是她还不能接回已经晕头转向满头是汗的弟弟,因为今年仓储殷实,孟苍舒提出,在耕礼过后,可以开一耆老宴,这是不赚白不赚的美名。

萧玉吉当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不说别的,就连她亲爹,当年抢地盘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什么都顾不上的时候,打下一个地方,就要为本地上了年纪的耆老办一次叟宴,向百姓彰显仁德和持久经营的决心。

之前顾不上是没银子和粮食,但眼下这种功夫已经可以做起来了。

三年的时间,良慈郡已经全然变了样,任谁再来看这一片土地,都会惊异于其翻天覆地的变化。

今年又有不少因躲避战乱移居外郡的良慈郡人归来,只要户籍有记载且有文牒正身,孟苍舒就会为他们重新丈量土地,分一些建材以供盖居处。他们到处是地,就是缺人,除了郡东的土地基本已被开垦外,其余几处仍是剩下不少,尤其是郡南,官道修完,孟苍舒看哪都是空空旷旷的。

耆老宴在搭起的长棚下开宴,良川王萧裕走了一圈以尽宾主之欢,可他这么顶着套礼服忙活了一个上午,此刻摇摇欲坠,勉强支撑下来后,还是由姐姐命人领着离场休息,真正要主持大局的人仍是孟苍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