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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丞雪第一次感受到了当朝皇帝的宽容,这样的脑子都能留在身边,以后谁要说皇帝苛待功臣,他第一个出来拼命。

就差默念太平经来稳定心绪的李丞雪努力维持着神秘又高深的笑容,缓缓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两个……不需要别人,也能结为姻亲?”

荀崎呆住了。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李丞雪继续道:“如果大人您希望刺史大人像对老太尉一般也对您感恩戴德,不如今后有机会,能成全人意双全之美,更何况这也是卖公主殿下一个好处,您何乐而不为?须知今后良慈郡还有数年才能繁盛如初,便是圣上知晓,也未必就不成全了。”

荀崎意识到这话很有道理,要知道孟苍舒不是世家出身,也无甚背景,全靠个人的才德立位扬名,就算与公主成亲封侯,也非世袭罔替,相对于和自己家结亲成为功勋世家的一员,圣上或许更为安心。

而从前四姓之乱正是权宦世家造孽,圣上深以为害,故此才有了扶持他们武将功勋也分庭抗礼的举动,这也是父亲告诫过自己的话:不可为盲目兴盛家业而致圣上猜疑。

要是他招揽孟苍舒为侄婿,岂不就转了个弯和边郡的封王有了牵连,这样一来,难免惹来猜忌。

而公主殿下若是下降世家子弟,圣上也未必乐意……

这样说来,倒果然是自己欠考虑唐突了!

荀崎优点有限,可最大的一个优点便是听劝,此刻他十分敬服李丞雪,连连拜谢,竟亲自送他离去,不可不谓贵重之礼。

当然李丞雪也有提醒,让荀崎可千万别头脑一热去提,待到时机合适,再行撮合之事。

回到馆驿,萧玉吉问李丞雪道:“荀长史还有何赐教?”语气颇为不善。

李丞雪不敢直说,只道:“贫道为长史大人分析利害之处,此时长史大人已不求结亲,愿意往后在朝中为孟刺史与公主殿下以及整个良慈郡多行裨益之举,多谈襄助之言。”

萧玉吉看向李丞雪的眼睛,似乎是想分辨话里的真伪,但最终却只有一句:“再过几日就启程了,你们刺史交待你办的事情都尽快办好,勿有耽搁。”

……

萧玉吉不想再多留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随着杨皇后月份越来越大,宫中许多应酬不减反增,她惦记弟弟和良慈郡,以及那位到现在好死不死还没给她来过口信的人,怎么都不愿意再掺和进如今京师的纷纭波涌之中,向父皇最终禀告了辞别吉期,又与萧秩话别后,带上了无数赏赐和人情走来的礼物,萧玉吉终于踏上归途。

告别当日,谁知景司徒竟亲自来送,萧玉吉始料未及,下马相迎。景司徒这段日子为了避开鲜花着锦的恭维和奉承,已称病在家许久,但凡恭祝他外孙女吉孕之人,他都谢绝门外,也不收任何薄礼。

景氏和杨氏的低调行事让皇帝萧蔚龙颜大悦,具体的表现是,他最近也不怎么关怀宫中其他美人了,日日陪伴在杨皇后身边,热了扇风冷了披衣,旁人看了还以为皇帝忽然转了性,可明眼人却知道,这是皇帝的嘉赏恩赐,也是对其余百僚的提点和明示,绝非什么儿女情长深情厚谊。

看得出,皇帝是愿意臣下知晓分寸和进退的,即便景司徒一人之下,也需要知道是谁之下。

萧玉吉又在父亲处学到了一些,可她没有想到,景司徒镇日的称病,此刻却来送她,实在古怪。

“司徒大人保重身体,何须劳顿,快快请起。”萧玉吉搀扶起行礼的景司徒,父皇尚且允许景司徒御前享坐,她可不敢僭越。

“自迎回东宫大驾,老臣便身体欠佳,总算圣上恩宠优渥,命医术高超的御医诊视,老臣感激不尽。公主殿下此行数十日,路上舟车劳顿,恐有不虞之处,老臣自司徒府衙选出了几名能吏巧匠,若能为公主殿下排忧解难,也算老臣没有辜负圣上的隆恩。”

萧玉吉且听且思,心中念头早已在景司徒话音落时过了数个来回。

这次她回良慈郡,人比来时还多,除了父皇赐下的人,还有太子长兄为表答谢,塞进队伍里许多东宫僚属的子弟与兵士,以及数名招募来的工匠,荀崎不好明着给人,私底下来消息告诉公主,在沿途他自家死宅,他准备了十余名奴婢医女,公主顺路捎带上,若是有个头疼脑热,也不缺人手服侍。

其实,这是比赏赐银钱更为贴心。父皇知晓他们郡府缺人,特意调拨了十数名笔吏,这些笔吏出身虽贫寒,但自太学得出点作郎官,在京中没有门路不好谋求前程,若是能去到紧缺低阶官吏的良慈郡,便不用从卑微笔吏做起,自然愿意,可谓圣上选材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