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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司徒从来都最能体察上意,见此,才也从朝廷的司徒衙门选出这些人来,也不知是不是父皇的暗中授意,毕竟东宫赏赐的大多是奴仆,这哥哥送妹妹些使唤的人,没人能挑理,但父皇额外给她的却都是正正经经的官身之人,总要有说法,今次说法也是太子如实禀告,他只走了良慈郡一处,自然说知晓此际缺人堪用,他又没去别的地方看,上哪去一碗水端平?如此一来,萧蔚表示缺什么给什么,其他缺人的地方,等太子养好了再去循行再说,眼下缺人的地方先补上。

于是,没人敢多说什么。

而景司徒的出现,似乎像是父皇略觉不足的补充,要知道从前也是如此,两人的配合也从未有过任何问题。

可景司徒为何不之前就将人调拨过来,此刻她临时塞进队伍里,眼看就要出京师的城门,上哪安顿?萧玉吉又想起景司徒和孟苍舒似乎有知遇之恩,难道这些人不是给自己,而是给孟苍舒用的?

但这也太过招人侧目了……

如果真有父皇的意思在里面,她是不能拒绝的,就算是景司徒个人的好意,也不过是顺应父皇圣心而为,她更不能不给人攀援的机会。

这正是前几日父皇教她的道理。

不等萧玉吉开口应承,似乎察觉她的难处,景司徒微微一笑,和颜道:“殿下不必担忧,此次派遣各位封王之郡老臣均有照顾,定平王离京师时,人已经带去了,其余封王的恩赏近几日才会上路。这正是圣上的意思,良川王殿下年幼,只一两个座师怕是不够的,因此圣上特意吩咐老臣自大司徒府选几个饱学之士,殿下也就堪堪多了这三四人而已,无需担忧。”

听了这话,她才放下心来,谢过告辞,在秋日金色的朝阳中,率领队伍朝西行进。

送行的鸿胪寺官员们的影子越来越远,远到萧玉吉回头只能看见高高的城墙,巨大阴影仿佛仍然能罩住她这一人一马。

此时再回味景司徒的话,萧玉吉陡然警觉,或许父皇真正的意思并不是情感上对自己的孩子一碗水端平,而是太子遇刺后,他意识到需要探知更多不可控的危险,才额外派人,仿佛恩赐,实则监视。

那一丝再度离家的不舍和眷恋,也在冷静清晰的理智面前猝然断碎,萧玉吉在恍惚的哀凉中发觉,京师已不再可能是她的家乡,从今往后,西行再西,才是她归途的方向。

第76章

“公主殿下的鸾驾到哪里了?”

“还没见掌旗官。”

“知道了, 你回去盯着。”

顾廉听过武威军的告知,忙骑马到孟苍舒的近前转述。已是十一月初的深秋,所有人都在官袍外披着厚重的斗篷,天阴阴的, 有经验的农人说第一场雪马上就会到来, 屯够了秋粮和柴炭, 今年会是良慈郡近十几年未有过的丰足暖冬。

与初雪一并即将抵达的,是宁国承明公主鸾驾归来的消息。

良川王萧裕早就等不及迎回姐姐, 孟苍舒倒是坐得住,可本来作为郡府衙署的官吏,他不必像萧闳一样出城迎接, 却还是带着良川王,等在最前排,时不时查看殿下的衣衫是否足够保暖。

顾廉跑了两趟,再来就是好消息,公主殿下的掌旗官已经到里最近一个里堠,听到这个,萧裕立即眼睛吧嗒吧嗒开始掉泪, 萧闳已经十分擅长哄这个孩子了,当即道:“殿下, 来之前臣说过, 公主殿下不在这期间, 您镇守一方, 做得很好,可如果这时候落泪, 又怎么告诉公主殿下您的功绩和能耐?”

听了这话,萧裕立刻伸手去抹眼泪, 旁边的侍女及时阻止,拿出巾帕替他揉揉揾去泪痕。

孟苍舒想,如果是他来说,一定是吓唬孩子的话,还好有萧闳在。

要是他真给萧裕吓哭了,小公主回来便要生气的。

他这样想时,旗帜就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萧玉吉不论多冷的天气多难走的路,都是骑马行在最前,入了良慈郡,大概为着轻装简行,也可能是思归心切,自京师返还的辎重队伍已然押后,公主殿下亲自率领亲卫一马当先。

她进入良慈郡后注意观察,发现连灵武郡和太苍郡都有没来得及收完的秋野,而自己治下途径田地全都收得干干净净,有些农家也都将打好的余柴堆放在离家近的田边。

因未下初雪,慈水也还没结冰,并着官道走的河道上往来船只比她离开的大半年前十倍不止,有些是渔船,有些则是实打实的商旅货船,问就是听说今年良慈郡大丰收,来入余粮,顺路再收些本地山货土产。

路过雀阳置对面的码头时,萧玉吉实在是吃了一惊。

原本她以为就是个草棚木架,临时用的码头,谁知一看才知,虽不比邰郡沿着邰江那一路鱼米之乡的繁庶码头,但光是船埠就有三个,一个渔船两个商船,跨水亦有摆渡的船工吆喝,左右似乎沿着码头起了小小的聚落,茶寮野店一应俱全,许多秋收过后的本地百姓也在这里支起摊位,卖些家作的吃食或用具,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