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说罢, 孟苍舒与周余海走到没人的地方,声音也低下来,里面的笑意却一点没少:“其实襄宁城的公主府和王府早就在原本建筑上修好了,可惜缺少符合朝廷规制的瓦与木漆, 迟迟不能投用, 公主殿下不是随太子殿下回了京师么……其实也是为这件事想去求一求圣上恩典, 想求些便利与支援……不然堂堂金枝玉叶天之贵胄,却连符合身份的器用都无, 如何助圣上威加海内?”
周余海眼睛越听越大,依然是陶醉般的癫狂,这个他确实不知, 定平王也实在不能闻,也唯有良慈郡官场的自己人才知晓。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定平王殿下如何不可助妹妹与弟弟分忧呢?一时之间良慈郡的百姓有了其他谋生去处,其他想来此地设商馆与定别居安置产业的商人也需要这些东西建造,一来二去,往后这一块的生意,不都是定平王殿下与周老板您说了算?便是其他好处行起方便来, 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孟苍舒说完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施礼道:“至于我, 今后也有劳您二位贵人提携, 谁愿意一辈子做个小小的啬夫呢?大丈夫应当立志海内, 岂可郁郁久居人下?”
将自己的命运前程利益与这远大的前景一捆绑, 更符合小人喻于利的根本出发点,只见周余海那最后的狐疑也化作一抹笑意, 重重拍在孟苍舒的肩上,似是感叹也似是赞许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
金钱造成的办事效率提高这种现象屡见不鲜, 此刻,在襄宁城南郊外和城内主街道边的一处废墟里,都上演着同样的热火朝天。
往来的两个新吏是孟苍舒出发前最新招揽的,从前在小地方做过笔吏,懂得公文书写,做事一板一眼很有从前顾廉的风范,此刻他们慌慌张张跑到新衙门里顾内史的小小东衙正厅,忙不迭汇报见闻:
“……怎能这样……那块地原本不是说要留给水司的么?孟刺史不在,他们如何能占了去?”
“那城外也是,那片地之前孟刺史说过,要留着造作坊土窑的,眼看城里人越来越多,这些东西都是用得着的,眼下不知来路的人搞得热火朝天,这……”
“这件事你们不用管。”顾廉第一次有先旁人一步高瞻远瞩的机会,立刻摆起架子,拿住腔调,学着孟苍舒那语重心长的口气道,“孟刺史走之前吩咐过,不管发生什么,咱们闷头办咱们分内的事,有异象做不了主的再去告知他便是了。”
“可眼下这不就是么?”一个笔吏不解道。
“那咱们告诉了吗?”
“昨日就差人去了。”另一人恭敬答道。
“这不就结了!”顾廉左手背拍又手心,声音小动作大,“咱们做好了咱们的事,其他的就让刺史自己安排不就完了?我们等吩咐就是了。”
两个笔吏也自知没见过世面,能来郡府衙门做事乃是求不来的福气,该多听多学,得了这话,便恭敬告辞。
顾廉看两个人走了,才笑着忍不住挠了挠掌心。
怪不得孟大人喜欢故弄玄虚,这样做起来真是过瘾!
其实他是知道原因的,孟刺史要他不许声张,只盯着,别阻拦,原因就是要这群周姓商家的部下先干完活才能故布疑阵,至于什么疑阵其实他也不清楚,可孟刺史都说了必然有他的道理。
顾廉也没想到的是,这群人手脚是真快,又花高价雇了好些本地的青壮帮忙,炼瓦的窑厂与木材匠作场院十天就弄得有模有样,大街上的商号倒是因清理废墟和打造气派门面很是费功夫,眼下只搭了个架子。
可那些到襄宁城里的工匠却是一等一的,细问下来,要么是在京师就做过活计,要么也是九泽郡有本事有传承的,只是再多聊,他们就不大愿意开口了,似乎各个都有难言之隐一般。
顾廉怕打草惊蛇,也没让假扮成本地劳力的衙差多问,只教他们继续盯着,这些消息全都一五一十通过武威军这条线传给了远在郡南雀阳置的孟苍舒。
这位新来的孟啬夫自称名叫孟津,十分健谈,每天都在置内和往来商旅谈天说地,因其见识广博又从不拿腔拿调,人长得精致俊美,可没半点架子,尤其是那风趣的口吻和亲若春风的待人接物,每个字句都妥帖到人心尖上,商旅们皆是赞不绝口,有些人私下议论,这小子也是姓孟,年纪轻轻就捞到了这个差事,莫不是和那个传说中的孟刺史沾亲带故?
有人借着酒醉的劲儿发问,孟啬夫倒坦然大笑道:“要是天下姓孟的都是一家,我还想和上阳孟氏攀攀亲戚呢!做他家的亲戚,别说刺史了,那直接就是京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