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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也都笑起来,谁说不是,天底下同名同姓多去了,可任凭谁都明白一个道理:穷在闹事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能攀上亲戚的早去认了,还在这偏僻地方的,想来把族谱抖落下来也都掉不出半点关系。

大家反倒因这个和孟啬夫更亲近起来,而张泰安从啬夫的位置上变成了小丞,每天都不敢露面,见了孟啬夫更是退避三舍,仿佛怕他吃了自己。

姓陆的小子叫陆九,没名字,据说家里大行是第九,混叫着的。可他自己也说不清家里是哪的,父母又做什么,这名字的可信度也大大降低。

孟苍舒问过张泰安,这孩子为何在雀阳置,张泰安怕了这个顶替胁迫自己的人,知无不言道:“刚设这个置的时候,有些战乱时拖家带口跑了的百姓从外郡返乡,这孩子是那时候跟着回来的,无父无母,一路饿着路边有什么就采什么,瘦得像是劈柴……我看着可怜,就每天给他点饭食。咱们这置那时候忙,来往人多,刺史大人呢又下令只要是返乡的百姓都必须在置内招待,我和刘马夫累得是人仰马翻,人和牲口都照顾不过来,这小子手脚麻利,给口饭吃他就帮我们干活,我俩想着就先收留下来,不用置的银子养闲人,我俩从口粮里各拨弄出来点就够对付了。这小子脾气急躁,可他真是心肠好,常叮嘱我……要不是……”

他本想说要不是我没听他的,也不会今日让你干出这破事儿来又受挟制,但看着假啬夫的笑脸,他又不敢说,只能唯唯诺诺闭上嘴巴。

孟苍舒想了想问:“这小子会照顾牛羊鸡鸭一类的东西么?”

张泰安不知道问这个干嘛,但还是答了:“置里的鸡鸭一直是他在喂,这不,刘马夫出去传信的时候,他也喂剩下的马和骡子,牛羊我就不知道了,但他脑子快,教了大概就会。”

孟苍舒点点头,又道:“雀阳置往后人会越来越多,对面的那个小码头我看挺好用的,往来商人要是走水路都可以在这中转,就是得扩大一下,但初具规模了就好办很多,看来……确实得添人手了。”

“那是人家的地盘,你卖给人家了啊……”张泰安从前总被小陆说不靠谱,这时他也想说这人不靠谱了,“你想用,还得去求呢!人家哪会让你白用!这官家的东西就这么……哎!”

他叹着气摇着头走了,孟苍舒却在他后面低头莞尔。

转过头八月初,孟苍舒一共收了周余海三次好处银子,当然他也没白收,又做起给人出主意的幕僚生意,他告诉周余海,别的先不管,好处先给良川王殿下照顾到。

“但是良川王殿下虽是此地的封王,实际能做主的却是公主啊……”周余海精打细算,每个银子都恨不得花在刀刃上。

“就是因为是公主主事,你直接将银子花在公主身上却是不妥。周老板不了解这位小公主,她那个脾性,实在古怪,同自己亲兄弟都不好相处,一板一眼的,怕是未必乐意走这条路子……”

这话周余海倒是听过,定平王也这么说过这位妹妹,有了言语上且是上位者的旁证,于是他对孟苍舒更是信服,问道:“那该怎么通公主这条明路呢?”

“你先拿运来的材料给王府盖好,待公主殿下回来,就说是定平王殿下赠与手足的物资,殿下知晓良慈郡艰难,乐意分忧,听说王府连瓦都没有,实在是心痛难当……这样一来,公主殿下也不好说什么,往后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好事么?”

孟苍舒总能将事情讲得十分诱人,周余海原本与他相处也是十分谨慎,担心他不过是一芝麻小吏,没什么权力和面子,谁知他说办成的事不但都办好了,还都超出了预期,不知给他带来多少实惠,自九泽郡捎回的定平王口信,都是夸赞,他得意于此,对孟苍舒的话也更加信服,于是先将王府和公主府纷纷封顶加盖,运来好些木料修补旧屋。

这些事做完,周家的生意也逐渐好起来,尤其是良慈郡的郡府衙门在这里购置了许多修扩武威军新军营的资材,周余海一时在良慈郡街道上走路都是两肋生风眼角看人。

听说在护送太子殿下的承明公主也已即将抵达京师,而一直在郡内各处循行的刺史孟苍舒也马上归来。

孟刺史一回来,就很客气表示想见见周余海,这份礼敬让他格外受用,想着抢在他回来之前占据了有利优势真是做足了谈条件的准备,接下来就是要好好利用这份先机,谋求更大的利益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周余海在襄宁城住下,待到见面那日,他修整好仪容,来到崭新的衙门,等待他的却是一位被人唤作顾内史的冷面年轻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