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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之事,你们不方便说也是无妨,我问一句,是你们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如何?”宫中规矩大,两个女孩多有惧怕泄露其间秘闻而至罪也是人之常情,孟苍舒有自己的办法,倒不用靠着吓人来做事。

两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毕竟宫中和新主,她们哪边也不敢开罪,只得认命,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最初选出的十二人,大部分听闻是来良慈郡,可都有不愿意来此的,是不是?”

二人低着尖尖的下颚,用最小幅度点头。

孟苍舒笑了笑,又问:“那些不愿意来此的,大部分都使了银子走动宫中内眷女官的关系留下了,是不是?”

二人继续点头。

“来的路上,怕是有不少人天天落泪不安,忐忑良慈郡的情形,你们也听了各种蜚短流长,对自己的遭遇心怀惴惴,是也不是?”

两个女孩红了眼眶,不住微微点头。

“可是,有那么一个两个人,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也没拖人,也没有异议,路上也没掉过眼泪,是不是这样?”

胡氏和姜氏只觉这位刺史犹如神人,没有一样不是说中的,她们唯有点头的份儿。

孟苍舒明白了大概的情况,这就和没人来良慈郡做刺史差不多。

其实宫中收揽的女子,许多都是当年叛军的家眷。倒不是圣上怀柔远人,一个是他喜欢漂亮姑娘在身边转悠,另一个是战乱之后,不管是宫中还是公卿之家,哪里都缺少内眷人手帮忙安顿初搬迁至正重建中京师的家宅。

于是皇帝下旨赦罪,乱臣贼子自然人人得而诛之,但许多女眷却无从可选,让她们以戴罪之身入宫或是分给各有爵新贵之家。

辛女史就是这样的来历。过去京师皇宫让篡逆所拥戴的伪帝所占,其间大多宫人,若无劣迹,都得以留用,因她们大多是乱军自京畿四处百姓家里掳掠来的女子,本就无罪,被迫如此也绝非本意从逆。辛女史于是从伪帝一直侍奉到真龙,成了宫中有学问有威望的年长女官,才被皇帝赐给自己的爱女。

其余女子多为此命,全了她们的性命倒也算当今圣上的仁惠之政。

看着眼前两个女子的年纪,大概被收入宫中时都还是孩子,孟苍舒也不愿她们为难,便没有问名字,况且那个名字如何,他也是不能只靠这样的旁敲侧击来断定。

最重要的是,庞大哥绝无二心,大概是最不可能行叛篡之事的将领,因他对皇帝的那份心意,饱含知遇之恩与把臂受托之怀,可昭日月可明千古,反而让皇帝知晓他的心思倒是好事,自己没必要画蛇添足。

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眼前这两个楚楚动人的姑娘也得解决。

孟苍舒让她们继续回去坐着,放缓声音道:“你们一路辛苦,良慈郡确实不是什么养人的好地方,你们不便说别人,那能不能和我聊聊自己,为何你们愿意来……又或者是不愿意来而不得为之呢?”

胡庆儿的美眸骤然黯淡,她幽幽开口道:“我自小是个孤儿,被谢家叛军掳走在军中给那些叛贼的夫人们做使唤,后来圣上扫平篡逆,我本以为自己会死了,谁知又侥幸得入掖庭活命。虽然日子也辛苦,但终究是逃过一死。我命途多难,便是宫中的嬷嬷也说过我命坎坷,是流离颠沛的,那日通传的尚宫告知我被选中良慈郡,我也没有什么好说,便是认命少些折腾,自己也少些繁杂心思,得过且过,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哀哀之语使人心恻,姜嫦听罢亦是感叹,她又接着说起自己:“大人明鉴,我是自愿来此的。我本是巴丘郡人士,上有父母兄长,曾经也是耕读之家的女儿,可惜战乱中家人全失散了,也不知是否还在世。我一路辗转,被人卖去了叛军一赵姓大将的家中做女伎乐,还没出师,圣上就收复了旧疆,我这才入了掖庭。今次听闻能来良慈郡,我苦求女官大人将我遣来……万一……万一我那爹娘与兄长还没死,还在巴丘郡,良慈郡这里与巴丘郡只有一山之隔,怎么都比京师消息灵通,我好攒下银子,使人替我查访,若他们活着也好见上一面,若……若……”

紧接着的可能性,姜嫦便落着泪,再也说不下去了。

战乱给人带来的苦难都是多方面的,孟苍舒心中哀戚人世之苦虽都有不同,可同哀之悲却常常使人心有戚戚。

孟苍舒感慨后,仍是要从实际角度出发考虑两人的安排:“你们也在宫中教习多年,我想问一问,你们二人可有人识字?”

胡庆儿摇摇头,姜嫦却颔首道:“乐府尚宫常常教我帮忙整理些文书,因我在家就开过蒙,后来也给叛军家中的女使做过跟随的小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