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嫦说话慢悠悠的,也没有卖弄的意思,听之前的言语也甚有条理,孟苍舒点点头,看向胡庆儿:“你可有什么熟稔的差事?”
“我绣工不敢说是十二个姐妹里最好的,但因一直为宫中绣局做事,也绝不含糊,刺史大人如有用处,我绝无怨言。”
如此两问,孟苍舒已有了计较,他笑着将目光逡巡过两个女孩白净的面庞,一字一顿到:“你们是圣上赐下的人,我不敢不收,但我这宅邸你们也看到了,良慈郡什么情况你们一路也不是瞎的,这里实在养不起半个闲人。我问你们用处,就是想给你们安排合适的去处,也别蹉跎了青春在我这不是府第的府上浪费光阴。”
这话实在是让两个女孩不明所以,她们疑惑着互相看了一眼,心道自己不就是被派来侍奉孟苍舒的,怎么又问用处又说安排呢?
疑心是孟苍舒怕她们两人吃不了苦,于是二人纷纷恳切表示,不会觉得良慈郡清苦和刺史府简陋就疏忽怠慢,她们绝不是那样的人。
孟苍舒只是笑,让她们再度坐好才重新开口:“圣上是好意,知道我这里哪处都缺人,家中连个女使都没有,别说和别家两千石比,就是比那京畿周围县中的官吏都寒酸,所以恩重垂怜,赐你们二人在我宅中侍奉,这是天恩,我自然感念。可是郡府上比我家宅里缺人的地方可多了去,都是更紧要的差事,哦对,尤其是此次太子殿下来循行的郡学,你们可知道这么回事?”
胡庆儿壮着胆子回答:“听宫中派来教导我们的嬷嬷与其他太子内眷仿佛说过……她们说良慈郡人少事多,没人乐意来,太子殿下受命很是识大体,圣上欢喜这份担当,一路给安排了好气派的仪仗,沿途接待咱们的餐食也都十分精良。但郡学的事儿让殿下也是头疼,可具体怎么头疼,就没人明白了。”
“是了,你说得对,咱们这郡学让人头疼的地方多,太子殿下之愁乃是替圣上而感发,你们能为郡学分忧,便是替太子殿下与圣上分忧了。”孟苍舒拿出今日学到的皇帝画大饼的方式给两个女孩画饼,但她们显然没有立刻领会精神。
“可是……我们身份卑微,如何与郡学相关?”姜嫦怯怯发问。
“良慈郡的郡学和别的地方不大一样,我们这里也有些女孩在这念书,正缺人教她们识文断字和女红手艺,”
其实原本郡学好多女孩家里都十分乐意送孩子来,倒不是为真的学习,而是管饭兼顾看管孩子这个政策,真的是办到了良慈郡诸百姓的心坎里。如今哪家不是劳作繁忙事多,有些年纪大的男孩女孩都要下地,看顾不来弟弟妹妹,放在家中又免不了有些牵挂,送到郡学识几个字还是次要,能让人看着且不必操心饭食简直再好不过。
有些女孩的家人后来也说过,若是女孩子能有人教教女孩子女红男孩子木匠之类的东西,将来便是读书不成,能有些手艺傍身到哪都饿不着,孟苍舒以为这个注意再好不过,还得是人家百姓自己清楚明白想要什么,既然需要他就准备,可是木匠好找,但会女红的多是成家女子或是寡妇,忙着自家事都顾不来,便是给银子也不愿意来的。
后来孟苍舒找到了一个年纪大了的老妇人,那老人曾经做过北城富户的绣娘,本领自不必说,可惜年纪大了,眼神不济也拿不起针,只能嘴上讲讲。
这回来了个会针线的,又能专门留在郡学里教女孩子女红,不必担忧其他地方奔忙,他当然得做好思想工作。
“你们一路走来不易,如果在我的宅子里,却也不是你们自己的家和产业,我高兴了给你们不高兴就无有,这种日子你们在外面和宫中也是见了多了,你们是有见地且能剖白的,不必我多言就知自己喜不喜欢这样过活。但是如果你们争了一份银子,就是一份安身立命的保障,那日子可就不同了。”
孟苍舒就差循循善诱说出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是靠不住的这种话来,但事实上他觉得自己还是挺靠得住的,要是小公主能听见自己今日这番苦心,大概也不会那么生气急着走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两个女孩听见忙起身道:“刺史大人如有难处,我们定当遵从。”
她们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权在身上,孟苍舒也清楚,因听了这番肺腑之言,也抒了心意,倒也觉得这位刺史看上去温和,实际上又厉害,可听着安排,决然都是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的,她们不敢妄自揣测,但听得一声叹息,又恐迟疑太久让尊上见怪,下意识全应承下来,无有不从。
孟苍舒本想再劝,可想了想,自己再说一万句,也比不上她们自己亲自领会,于是便首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