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剑点头道:“是,只是那雁北天武功如此高,我却不知道要练到何时方能报仇,总不能待到他终老罢!”陈洛不答,反而微笑问道:“剑儿,你练的是北斗神功罢?”云剑点了点头,陈佩之奇道:“云兄之父乃是四侠剑之一,云兄却怎么会练昆仑派的武功?”陈洛道:“剑儿的父亲在十八年前被遭雁北天杀害,他自然是不可能教剑儿武功的。想必是剑儿少有奇遇,才有幸练得昆仑派的上乘武功。”陈佩之道:“那云兄的父亲的师父呢?他总不会不照顾孙子吧?”云剑道:“我爹爹的师父?却又怎会是我爷爷?”陈洛道:“你爹爹便是昔年的剑仙―徐萧徐老前辈之徒。”云剑惊道:“剑仙?”陈洛道:“当年我们四侠剑,就属你父亲的来头最大,虽然他们敬重我家天下第一神剑的招牌,尊我为首,但其实论辈分,还是你父亲最为尊。”他顿了顿,说道:“你父亲是个重义气的人,当年我有难,他不辞危险的来相助我,而他自己的事,却总是一个人承担,不愿连累我们。他的事是我后来多方打探才知道的。剑儿你的母亲便是徐老前辈的独生女徐若兰。徐嫂子当年貌美天下,追求她的男子何止千万,但她却钟情于你的父亲,后来两人在徐老前辈的主持下结为连理。但徐老前辈的大弟子雁北天却也钟情于你的母亲,我想便是因为这样,雁北天才杀害了你的父亲罢!”
陈佩之忍不住问道:“爹爹,你说的云兄父亲当年相助你躲过大难,那究竟是什么大难?”陈洛脸色犹豫,面容沉重,缓缓道:“这件事也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起。总之你只要记住,云家是咱陈家的恩人便是。”云剑忙道:“剑儿的这条贱命的叔叔和陈兄救的,便纵有再大的恩情也应赌消了。这恩人二字,剑儿万万承受不起。”陈洛道:“你父亲救了我家三条性命,我父子二人却救你一条性命,这如何能扯平呢?”他语气一顿,起身道:“好啦,话到这里,其他的事待剑儿伤好后再说。”他走到云剑旁边,伸手一把云剑的脉,道:“剑儿你的脉象稳定,气息纯厚,只要多加休息,恢复起来便会容易很多。好了,你不要再多想,放下心好好歇息。”他转身对那婢女道:“小蝶,饭菜已凉,你去给剑儿重新端一盘来。”
第六章 意外惊变 下
小蝶垂首道:“是,老爷。”说着拿走了饭菜,转身出了门,她一直垂着头,并没看见来人,正巧撞到了刚要走进来的陈康。小蝶身子摔倒,那木盘脱手摔去。陈康惊道:“小心!”急忙扶住小蝶。陈佩之抬脚一伸,脚尖稳稳顶住木盘。他这功夫使来潇洒自如,风度翩翩。陈洛也不禁微微一笑。小蝶惊慌失措,眼泪不自主的掉了下来,急忙接过木盘,不住道歉认错。陈洛道:“好了,你回去吧,下次只要小心点便好,摔个饭菜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好好重新拿些饭菜给剑儿吃才是。”
小蝶道:“是,是老爷。”说着急匆匆的出了门,陈康道:“大哥,公子吃饭了。”陈洛点头道:“好,佩之,咱们也走吧,免得打扰剑儿休息。”陈佩之道:“是爹爹。”他转身对云剑道:“云兄,你好生休息吧,下午我再来看你。”云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目送他们三人走出房间。云剑闭目休息了一会儿,不久小蝶便端来了一盘新的饭菜,云剑身子不能动弹,小蝶便喂着他吃了。云剑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只得张口吃,他看了看小蝶,心中忽地想道:“若是喂我吃饭的是婷妹,那该多好啊!”他自知这只是自己的一片妄想,心中一番心酸,这餐饭食来也毫无味道。云剑吃过午饭后,闲着无事,他转眼瞥到屋中的书架,便叫小蝶读书给他听。小蝶读的是一本唐诗,正读到白居易的长恨歌:“汉皇重色思倾城,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云剑听得心中怅然,茫然念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小蝶问道:“公子,公子,你怎么啦?”陈佩之走进来道:“云兄,怎么样,身子好点儿没。”云剑惊觉道:“哦,嗯,好多了,多亏小蝶姑娘照顾。”小蝶脸上一红,低头道:“少爷你们慢聊,小蝶先出去了。”说着退出了房门。
陈佩之看了看二人,心道:“若是云兄能把心思转到他人,相思之痛便会好很多。”当下笑道:“不想云兄也是刻苦读书之人,在重伤之余,竟还有雅兴读书学习。”云剑笑道:“反正闲着也是无事,读读书消磨一下时光。”陈佩之坐下来,自己斟了杯茶,道:“看来云兄很是喜欢香山居士的这首诗啊。”云剑道:“这首诗的结尾二句当得我的心境。唐玄宗虽重色轻国,但二人的爱情却也令人敬佩。”陈佩之道:“先生教书时总说,自古红颜祸水,杨玉环败家败国,令得一个好好的大唐盛世从此走向衰落。但白居易此诗却重写二人感情至深至厚,打破常规,颇有独到之处。”云剑愤愤道:“可不是么?若那唐玄宗真是爱国,杨玉环又不是狐狸精,怎能把一个好好的大唐给迷倒。正所谓,正所谓……”“正所谓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人若不好色,见美人者又岂会垂涎贪之?”陈佩之接着笑道:“云兄可是这个意思?”云剑恨不得一拍手,笑道:“正是此意!”两人哈哈大笑,他与陈佩之越谈越是觉得两人甚是相投。云剑忽道:“陈兄,那屏风上的画可是你画的。”陈佩之道:“不错,不知云兄何以知道?”云剑道:“适才我问过小蝶姑娘,是她告诉我的,陈兄年纪轻轻,笔道却如此老练,当真难得。”
陈佩之笑道:“云兄夸奖了,对小弟此画可有什么见解?”云剑道:“这画画得确实不错,但诗却题得有些不相符合。”说着念了起来:“章台满别意,空庭锁荒寂。休教花无情,廖落伴伊泣。这画画的是一幅佳人柳下抚琴的画,与这首诗的意境有所不同。”陈佩之若有所思的道:“这首诗是爹爹写的,这一幅画是我怀念娘时所作,画的是娘以前在柳树下抚琴给我听时的场景,但我才疏气薄,写不出好诗来,便题了同样是怀念娘而作的爹爹写的一首诗。”云剑叹道:“单单的一幅画,便融合了你父子对你娘的款款思念之情,我现在觉得这首诗题得再好不过了。”陈佩之微微一笑,握住云剑的手,道:“当真多谢你了,云兄!”云剑笑道:“陈兄客气了。”两人闲谈了不久,陈洛与陈康也一并走了进来,陈洛命陈佩之出去,自己与陈康留下,为云剑运功治伤。云剑所受内伤极其严重,陈洛耗费了一整晚的功夫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此后要和陈康二人合力,给他排除体内的热毒和寒毒。云剑在万劫庄养伤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能正常活动,但身子仍是虚弱,还未完全恢复。此夜,陈洛正为云剑开个庆祝宴。
陈佩之一举酒杯,道:“云兄,祝你身子早日康复,那时咱们再来切磋切磋。”云剑却拿起了一杯茶,道:“多谢陈兄好意,到时再来领教陈兄高明的剑法罢!”陈佩之奇道:“云兄你拿的是茶吧?来来来!男人该当豪饮才是。”说着拿起了一杯酒,塞在云剑手里,道:“来!敬意当前莫言辞,且过今朝明月醉!云兄莫要客气!”云剑把杯酒放下,道:“古人以茶代酒,以文会友。陈兄,来,我们干他一杯!”说着茶杯和陈佩之高举的酒杯轻轻一撞,算是相敬了,仰头便喝了下去,叹道:“好茶!”其实他从未喝过茶,只觉喝在嘴里口感有些苦涩,但主人面前,只得放声赞叹,毕竟这比酒好喝的多。云剑这杯茶进口虽涩,但入喉甘甜,却也是从未享受过的,但觉自己说着话也不违背良心。陈佩之道:“这茶只是龙井茶,也并非是什么上等好茶,云兄既喜欢喝茶的话,那就多喝些。”说着给云剑斟了杯茶。
陈洛道:“好了,剑儿身子尚未完全康复,酒茶不宜多喝。待得他身子好后,再去大喝一顿也未始不迟。”他顿了顿,道:“我听佩之说过当日之事……”云剑忙道:“叔叔,只怪当时剑儿冲动,并未搞清楚事情缘由,便出手和陈兄打了起来。请叔叔责罚。”陈洛笑道:“我又不是要责怪你,况且挫挫佩之这孩子的气也是好的,让他知道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道理。我是心中奇怪,剑宫成并无后人,亦无传人,剑儿你却怎会他的剑法?”云剑惊讶道:“叔叔你怎会知道我使的是剑宫成的剑法?”陈康道:“那是我告诉大哥的,当日我也与你交过手,公子的剑法奇异无比,迫得我不得不使出天罡正气剑。江湖上并无如此诡异无常的剑法,细想来便只有百年前威震天下的九斩神魔剑宫成老前辈、那手杀人不过九招的剑法!”云剑苦笑道:“当年他老前辈的确是威风,只可惜我莫说不过九招,便是九十招可能也杀不了人。”他语气一顿,心中略微思酿,便把自与蒋不通分首后的事说了出来。
陈洛三人听得啧啧称奇,陈佩之叹道:“不想云兄竟有这番奇遇,那剑宫成当年叱咤群雄,端的是不可一世,却不想到头来竟如此终老,真是英雄末路,可悲可叹!”云剑问道:“叔叔你可知当年与剑宫成老前辈拼杀的五个大魔头的谁吗,他在书中只是一笔略去,并未详细提及。”陈洛思索道:“光复祖是剑宫成老前辈退隐后才出道的,那时剑老前辈也不过四十左右,光复祖敬重剑老前辈高绝于人的剑术,把他的事有所记载下来,我记得光复祖在书里是有所写道,他说当年他千般打探,终于得知明教的五个大护法去过江陵,而剑老前辈也是当时退隐的,有此可知,那五个大魔头便是明教的五个护法。”云剑道:“明教的护法却为何会被称作魔头呢。”他知道张明遥去西域会过明教,商议重事,因此在他心里明教应该也是个正派。
陈洛道:“明教于唐朝时期由外藩流入中土,但后来因唐末战乱,退至西域,其教教人行事诡异乖张,与我中原教派甚不相同,因此中原人称其为魔教,而他们的护法也被叫做魔头。”云剑恍然说道:“原来如此,但明教当真如传闻般行事诡异乖张,是个邪魔歪教吗?”陈洛迟疑道:“这个,这个各人分说,意见不同,我也不好评论,但自从他们退避至西域后,倒也没什么恶行。”云剑心中暗自想道:“照叔叔口中说来,明教自古来便被视做魔教,但大叔却为何会与其结交,况且我爹爹也与其教主向天啸拜作兄弟,这事须当问个清楚。”当下又问道:“叔叔,向天啸是个怎样的人啊?”陈洛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明教的教主而已,他似乎极少入中原,在西域也没多传他的事迹,所以说其教行事诡异。因此我也不知其为人如何,你问这个作甚?”云剑笑道:“听叔叔说来便对明教有所兴趣,所以问了问。”他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决心自己将来好好查探清楚。
陈佩之道:“对了,爹爹,我听康叔说你已窥得万劫神剑的门道了是么?”云剑当日在林中也听过李钰城说过,他自听得张婷婷说来,心中便对这打遍天下剑客的万劫神剑充满好奇,听陈佩之问道,便凝神细听。陈洛道:“这万劫神剑传来已近百年,但练成者唯独这有创此神剑的光复祖而已,虽然我们家还挂着那天下第一神剑的牌匾,但却已有些名不副实了。我深负祖上传来的责任,自归隐后便精心研究此剑法,虽说明得道理,但我此生只怕是难以练成的了。”陈佩之急道:“怎么会这样?以爹的修为还练不成吗?”陈洛叹道:“不错!我是没这个能耐,所以将来只能靠佩之你来发扬此剑,令我万劫庄再次扬名江湖!过些时日,我便来正式教授你!”陈佩之点了点头,心中激动难言,他一直自豪着家里有一部天下第一的神剑,但却总无后人练成而耿耿于怀,听得陈洛说这消息,心中自是激动无比。云剑微笑道:“在下先在这里恭喜陈兄了,祝你早日练成神剑,待你出关之日,我们再来较量一番!”
陈佩之大声道:“好!此主意再好不过了!不过,你我这般称呼太过陌生,不如这样,我们这场比试谁赢了谁就当大哥,我们从此结为兄弟如何?”云剑大声道:“好!此主意再好不过了,到时你若输了可别后悔!”陈佩之哈哈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谈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何况若是有你这样的大哥倒也不错!”两人相对哈哈大笑,云剑心中更是感动,他自万兽庄一事后,虽得陈家父子精心照料,但仍难免不禁觉得独孤无依无靠,而如此有了陈佩之这个还未拜把的兄弟后,心中自然温暖的多,他此时的心情只怕还要比陈佩之听到陈洛说要教他万劫神剑时的心情还要激动。陈洛与陈康二人相对望了眼,不禁莞尔一笑,心中均想:“这两个孩子也未免太过胡闹了吧。”陈佩之道:“爹,今年的刀剑大会您会去参加吧?”他心中高兴,话语中不觉尊敬了几分。陈洛笑道:“到时再说罢,那还得看看我这儿子有什么出息,若是太过差劲的话,那只得我这老骨头再重出江湖,免得给祖宗丢脸,沾污了天下第一神剑的名声。”陈佩之傲然道:“你儿子绝不会给您丢脸的!”陈洛摇了摇手,道:“你先别把话说得太轻,若是诗万里今年还是参加的话,那我还不免得再出江湖。”
云剑道:“我听婷妹说过,她说诗万里是大叔平生敬重的人之一,想来诗万里确实有过人之处。”陈佩之道:“我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若是爹爹和云兄的爹爹当时有参加的话,仗着天罡正气剑和六合剑法,我就不信诗万里还能靠着自己创的剑法取胜。白家的白云剑法虽闻说是一部上乘剑法,但终究只是闻其名,到底如何……”他话犹未完,陈洛便严声说道:“世上的每一种武功,无论多厉害,终究是人所创出来的。诗万里是个奇才,他的剑法虽是刚创不久,但心剑和一,使得天成,比我们这些苦习上辈所传下的武功要自然的多,故此你不要总以为只有上辈放过光彩的武功才是厉害的,而对旁人所创的武功便不屑一顾,当真是井底之蛙,也太不识天高地厚了!”他说得声色俱严,已是在教训陈佩之了。云剑听完陈洛的这番话后,心中顿觉开明,仿佛是已快要抓住某种东西了。心中忽地想到:“这,这莫不是剑宫成在书中所说的心中无剑吗!”陈佩之被陈洛骂得满脸通红,心道:“万劫神剑本就是天下第一神剑,我就不信会输给诗万里自己所创的雪花剑法。”他心里说道,嘴里自然不敢顶嘴。
云剑心念一动,问道:“对了叔叔,我还一直没请教你关于冰火二雄的事。”陈洛沉声道:“剑儿,这冰火二雄可难对付,甚至比雁北天还要棘手。他听闻说他们是一对兄弟……”云剑插口道:“不错,我见过他们,长得确实很像,只是一人脸色红润,一人脸色却发白。”陈佩之问道:“爹爹难道没见过他们吗?”陈洛摇头道:“没有,他们的长相事迹也只是在江湖上听过罢了,据说他们两人极少露面,一旦露面便会有人伤死掉。二十年前,他们两人是因为灭了上届的刀王、凤凰刀陆天豪一家后才从此名震江湖。而他们究竟为何要杀陆天豪一家,却不由得人知,不过听说那陆天豪倒是祖上积业下的大富翁,在江南这个地沃人富的地方赫赫有名。”陈佩之道:“那么他们二人是为了劫财了么?”陈洛道:“应该是这样,因为那一夜陆家几代人积累下的财产全部都不见了。这事轰动武林,在武林中的不少正派人士都前去讨个公道,要为陆家报仇,却不料无一人是对手,纷纷俱败在冰火二雄的手里,从此江湖上便极少有人敢去惹他们。”陈佩之道:“如此说来他们很是厉害了么?”陈洛叹道:“的确如此,他们有一套玄冰烈火掌法,联起手来至今还无人能够战胜。”云剑心中黯然,心道:“此仇该何时方能报啊!”陈洛道:“好了,天时已晚,都各自回去休息罢!”如此这个宴席便已这种气氛收场,各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情回房。
次日一早,陈佩之便过来探望云剑,云剑正运功完毕,仗着经脉周转之法的奇效,和陈洛陈康输给的内力,云剑此时身子已差不多恢复,只是有些元神较虚而已。陈佩之道:“云兄,过几天我便要和爹爹入关了,大概要一个月左右,你若是闲着无事,我书房里的书你尽可去读。里面无论是诗词典赋,亦或是兵书小说,应有尽有,你只管去读好了。”云剑道:“在下先在这里祝贺陈兄神剑大成。”陈佩之黯然道:“只怕爹爹说得对,这万劫神剑终难学成。”云剑道:“你爹爹不是说了吗,这部神剑要靠你来发扬光大,那么他就一定有方法让你练成的,你放心好了,只要认真练习,相信以陈兄的天资,要练成应该不是问题。”陈佩之心中很是受用,笑着说道:“好!听得云兄良言,陈某自当不负重托,云兄这些日子来也要好好练习,免得到时只得屈尊为弟!”云剑笑道:“一言为定!”说着伸出右手小指,陈佩之看了看,忽地微微一笑,也伸出小指与云剑拉了拉勾,算是男子汉之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