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道:“你倒想得挺开!”梅九龄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淮安王道:“哼,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你以为我对你就那么放心么?其实,我在冷香宫中还另外安排下了内线——”

梅九龄淡淡笑道:“不就是那唐玄机么?你与月几圆设下阴谋,故意让我三表妹救回一个假唐玄机,让他在冷香宫中做卧底,这事早已被我三表妹识破。你们自以为对冷香宫和武林的动态已了若指掌,那知情形早已在暗中改变,那假唐玄机这一年来传递出的消息大多都是假消息!”

淮安王神情可怖之极。他紧盯着梅九龄,瞳孔不停地收缩,那针尖般的冷芒似直欲刺入他心底。过了半响,他的表情才慢慢放松下来,道:“她,她怎能识破那所救的唐玄机是假的?这假唐玄机乃是唐玄机自幼失散的双胞弟弟,外表完全一模一样,根本未经易容,她不可能看出破绽!”

梅九龄道:“她能识破假唐玄机只因有三个原因。其一,你以唐玄机的性命逼唐逸以死来诱我三表妹前往淮安王府,唐逸不得已只有照办,但他临死前暗中塞给我三表妹一张纸条,说明了一切;其二,我三表妹在离开这淮安王府时,有人又暗中塞给她一张纸条,提醒她她救走的唐玄机可能有诈;其三,你太自负,所以太大意。你低估了我三表妹的智慧。”

淮安王呆了一呆,厉声道:“那个在我王府暗中通风报信的人是谁?”梅九龄不答,自顾自继续说道:“所以,现在你若仍不相信你们大势已去,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淮安王冷笑道:“可真的唐玄机和其他被聚雄会攻破的武林门派的首脑还在我手里。我要将他们全都杀了,让冷香宫纵然胜了也威信扫地。”

梅九龄轻叹道:“想不到已到了这个时候你仍然如此凶残自负。在这之前,你又何曾想到过你会遭到如此惨败?你以为他们真的还在你掌握之中么?”

淮安王心中一虚,脸色变了变,叫道:“谭清,谭清!”谭清不知从何处飞奔过来,恭声道:“王爷,老奴在!”淮安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而恶毒的笑意,飞快地道:“谭清,快,你快去那密窒里,将唐玄机一干人全都杀了。”

谁知谭清根本就没有动,道:“王爷,来不及了。”淮安王道:“为什么?”谭清道:“他们刚才已被人放走了,此时正在五百精兵的保护下离开淮安。”淮安王怒喝道:“是谁放的?”谭清笑道:“王爷不妨猜猜看。”

淮安王神情一震,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面色发青,缓缓地一字字道:“我明白了,是你!其实我早该想到,那个暗中给花溅泪通风报信的人也是你。在这王府中,知道那密窒的除了我也只有你。那秘密我连梅九龄都未告诉,我是如此信任你,你,你却背叛了我。”

“不,不是背叛,”谭清道:“这是你应得的报应。”淮安王沉声道:“你究竟是谁?”谭清平静地道:“你的王府总管,王爷!”

淮安王的目光针一般地刺在他脸上,咬着牙道:“不,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我的总管,你是二十年前被满门抄斩的兵部尚书白孝乾的总管。当初,你与白家余孽一同漏了网,五日后你至我府上来自首请罪,并献上白氏孤儿赎罪求生。我见你是个卖主求荣、贪生怕死之辈,就不屑杀你,将你留在府中当差。没想到你倒挺有才干,做起事来无可挑剔,就升你做了总管。二十年来,你一直都对我忠心无二,所以逐渐赢得了我的信任,没想到你……你……”

谭清淡淡道:“就算你是条雄伟的战船,我只不过是条小小的蛀虫,我一样能叫你毁在我手中。”淮安王道:“你忍辱偷生二十年,为的就是为白孝乾复仇?”谭清道:“不错。”

淮安王道:“那你当初又为何要将白孝乾唯一的一点血脉出卖给我?你难道就不怕他绝后么?”谭清的眼中露出一丝极其深遂的痛苦、悲哀,缓缓道:“你熟读兵史,可还记得搜孤救孤的故事?”

淮安王神情惨变,失声道:“什么?难道,难道你二十年前献给我的那个孩子是你自己的亲骨肉?”谭清悲愤地看着他,带着刻骨的仇恨:“正是!东周时期,奸臣屠岸夷陷害赵氏忠良,为保赵氏最后一点血脉赵武,赵氏门客程婴将自己的儿子献给屠岸夷,绝了他的戒心。自己忍辱负重隐居山野,将赵武抚养成人,最终报了血海深仇!想我谭清,难道还不如古人程婴?”

淮安王默然半晌,长叹一声:“若论坚韧、忠义,你是我生平所见的第一人!将自己的儿子献给杀人不眨眼的仇人,并看着他被仇人一剑劈为两半,而且还要奴颜卑膝、尽心尽力服侍这仇人二十年不露破绽,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唉,我栽在你这种人手里也不算冤了。”

谭清道:“去年那个雨夜,你说你喜欢冒险刺激的那番话时,我还以为你已识破了我,心中很是惶恐。后来我才明白你那番话是针对花溅泪而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