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宅中阴森依旧,风声瑟瑟,夜鸦暗啼。他今晚换了夜行衣,悄悄行来,犹如鬼魅。慢慢潜入鬼宅深处,竟未碰见半个人影,也未遇到任何阻碍。

他知道那小楼内所悬珠帘有毒,他取出头巾,包了头脸,又戴上一双鹿皮手套,口中含了一粒冷香丸,慢慢摸进楼来。借着月色,他看到楼中已空空如野,那特制的有毒珠帘,房中的所有陈设乃至桌椅板凳都不见了。幽灵宫主也走了,离去时,还把这楼内仔细清理过了。突然,他嗅到一股幽香。淡淡的,甜甜的,犹如花中之蜜,隐隐约约催人遐思。这香好生熟悉,似在哪里闻过。

忽听楼外有呼啸之声传来,一道道亮光如流星般划落,有的竟直奔小楼而来,落地处均腾起一股熊熊火焰。却是绑了松油、染了碧磷的火箭。他持剑在手,本待从楼中一跃而出。忽然借着火光,见楼中一个角落里,有一个指甲大小的金属盒子。连忙伸手拾起,用布包好,放在怀中。只见满天火箭不停划来,落在荒宅各个角落,转瞬间,整个鬼宅已成一片火海。这幽灵宫主做事如此谨细,不仅把所有物事清理一空,还干脆把整幢宅院都烧了,以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萧雨飞冷笑一声,从火光中一掠而出。几个起落,人已来到荒宅之外。但见宅外风清月明,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这幽灵宫弟子果然训练有素,放完火箭,立刻撤走,毫不停步。他掏出那刚刚拾得的金属盒,只见这是一个小小的金盒,镂空雕花,做工精细。盒中装着鲜艳欲滴的胭脂,甜香四溢,正与刚才在楼中所嗅香气一般。原来,这竟是一个小小的胭脂扣。他复用布巾包好,塞回怀中。一路走,一路沉思。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随丁灵儿离去时,花溅泪看丁灵儿时的眼神是那么奇怪和无奈。难道她认识丁灵儿,知道要请他赴宴的就是月丽人?怀疑他要“哪里去还哪里来”,所以才会一气之下,留书出走?

越想越觉得情形应是如此,自以为已找到了症结所在,心情顿时轻松起来,暗思只要找到花溅泪,向她解释清楚,她知自己绝无负她,定会回心转意。她出宫已数月,宫中不知积压了多少大小事务要待她处理。不如直接到冷香宫去等她,也胜过在外没头苍蝇般乱转。

又想起谢谨蜂虽行踪不定,但近几月来,在梅谷至苏州一线却是屡次现身。正好借此机会,一路寻访,把谢谨蜂在各地现身的时间、情形了解清楚,勾勒出谢谨蜂的行事规律。此人平时在武林中,必是另有身份,只要能慢慢缩小嫌疑范围,那谢谨蜂究竟是谁也就呼之欲出了。

走了一阵,忽地一种本能的警觉让他汗毛倒竖,似乎背后有人。他不动声色,快行数步猛地回转身来。白无迹!只见他神情冷漠,眉眼间颇有倦怠憔悴之色。想起那中年文士之语,心中不禁泛起异样感觉,看他时的神态便有些不自在。

白无迹冷面含霜,手中虽无剑,但身上却散布出森森杀气。一股萧杀之气已笼罩天地,冷冷道:“我此来,是要和你决斗!”“决斗?”萧雨飞变色道:“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白无迹一字字道:“要问理由,这就是理由!”手腕一翻,“呛啷”一声,剑已出鞘。他一剑在手,那迫人眉睫的杀气已更加凌厉。萧雨飞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却没有动,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手,缓缓道:“我不想和你决斗,也不能和你决斗。”

白无迹道:“为什么?”萧雨飞道:“因为不管我们谁死谁伤,对她都是伤害。”一提到“她”,白无迹的神情中也起了一种难以描叙的变化,道:“她现在怎样了?她在哪里?”

萧雨飞道:“我也想问你,可知她在哪里?她现在怎样了?”白无迹道:“我若知道,还会来问你么?看来她已离开你了,她离开的时间莫不是六月十五三更前后?”萧雨飞心头一跳:“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白无迹呆立片刻,神情复杂,一时竟没有答言。良久才道:“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她走的时间,还知道她为什么要走。”萧雨飞一颗心扑扑直跳,直视着他的眼:“请白兄直言相告!”

白无迹握剑的手在微颤,似乎有些犹豫,终于,他长长叹了口气,道:“好,我告诉你,她要走,只因她——”突然住口,目光望向萧雨飞背后,神情惊异。

萧雨飞蓦地转身,只见远远数丈之外,有一条黑影一闪而没。他心中一动,追了过去。却见那黑影穿着夜行衣,在夜色之中疾驰如飞,一转眼就消失在了浓郁的夜色之中。是谁,谁的轻功如此高明,让他也望尘莫及?他忽然止步,转身往回奔去。

却见白无迹仍呆立在那里,神情复杂:“对不起,萧雨飞,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可是我不能告诉你。”萧雨飞变色道:“为什么?”白无迹道:“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又何必问我?而且,此事本该她自己亲口告诉你,由我说来,实是无趣。”一转身狂奔而去。

一番话更说得萧雨飞心中七上八下,胡思乱想,叫道:“白兄慢走!”追了上去。本来二人轻功不相上下,但他追人心切,已将功力发挥至极限,追不多时,一个翻身挡在白无迹面前,大声道:“站住!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不能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