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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出来了?”视朝回来的朱翊钧从銮驾上下来,身后的陈矩赶忙将伞打了,替他遮雪,“只穿这么些,可够了?仔细回头腿又疼了。”

郑梦境笑了笑,“奴家还没谢陛下赐的这皮子。”她伸手摸了摸顺滑洁白的狐狸毛,“女真进贡的东西果真是不错。”

“能用得上便好。”朱翊钧过去牵了她的手,皱眉道,“都让手炉暖着了,怎么还这般冷。”

郑梦境的鼻头叫风吹得微微发红,两颊却白得同透明一样,甚至能看见皮肤底下的青色的纹路。朱翊钧莫名地有些心疼,两只手在怀里捂热了,给她搓着冰凉的脸颊。“快同我一道进去。”

“在这里赏会儿雪不好吗?”郑梦境有些不依,这段日子她被关的够呛,就连去御花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就一会儿。奴家叫带金去暖壶酒来,陛下陪着奴家一起,好不好?”

朱翊钧哪里有不依的,“你欢喜就好。”当下差了人在廊下摆了桌子和酒食。

郑梦境倚着他的怀里,捻了一颗带着焦香的花生,放进嘴里慢慢磨着,登时香气自唇齿间溢了出来,勾起了朱翊钧的食欲。

“往后可不能这么早就饮酒,”朱翊钧虽然依了她,可嘴上还是要说,“对身子不好。”

郑梦境回眸,嫣然一笑。

“……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

“……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

悠悠的曲声在雪日里响起,但是满足了朱翊钧先前的心愿。隔了这许多年,他总算是又一次听见了小梦再唱一回《西厢记》。

罢了,不过偶然放纵一次,倒也无妨。

朱翊钧的吻落在郑梦境的未梳起的发上,将人整个儿地搂进怀里,生怕她好似这翩翩飞雪,落在地上化了、散了,消失了,再也不见。

万历三十一年,刚过正月,元辅王家屏就在家中驾鹤西去。因过世之时,尚有元辅之职在身,所以也算是死于任上。

天子大 ,辍朝一日,以示哀悼。满朝文武皆去王家凭吊,还见到了带着赏赐来王家的皇太子。

所有凭吊的人中,最开心的莫过于沈一贯。

王家屏一走,首辅之位绝不会空悬太久。前一回死于任上的,是张文忠公。张四维在第二日就走马上任,成为了新一任的元辅。

沈一贯回家之后,就开始带着几分兴奋地等待着圣旨。只是这圣旨似乎被什么给耽搁了,直到宵禁时分,也没送来。

沈鲤自王宅回来今后,长吁短叹了一番。共事多年,也算是有些交情了。他自己的年岁也不算小,由王家屏再想到己身,不免有几分伤感。

不过很快他就打起精神来。元辅一走,接下来就是要打一场大仗了。

第二日,本该视朝的天子称病不出。沈一贯巴巴望着的圣旨,再一次没能送到他的手里。

与此同时,自南边的宁波来了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乃是一对老夫妻领着个稚儿。他们蹒跚地走在刚化了雪的泥泞路上,好几次老人家都要摔了,越发走得小心了。

“祖父,听说上京里头告御状,是要滚钉板的。”小儿的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来,“是不是我也要滚?那个会不会很疼?”

老妪摸了摸他的头,“不怕,到时候祖母去。我的乖孙孙,就好好儿地看着你祖父。”她给身边的夫君拍了拍背,“再撑一撑,快到了。”她远眺着群山,“翻过这些山,我们就能到京师,见到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