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页

田义冷哼一声,绕过她几步跟了上去。

去翊坤宫的路上,朱翊钧连番催促请轿长,让他们加快步子。翊坤宫的宫檐看似近在眼前,可这路却好似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往常觉得不过一刻钟的路程,今日却仿佛走了一整天。

好不容易拐到了翊坤宫前的那道宫门,朱翊钧再也按捺不住,迭声让请轿长把銮驾放下来。还不等銮驾停稳,就从上头跳下来,飞快地跑向翊坤宫。

朱常溆跟在他后头,拖着那条废腿努力想跟上,却始终都差一大截。最后终于在宫门口追上了。

也并非是追上的,而是朱翊钧停了下来。

翊坤宫里一点都没有喧闹之声,反而死寂得厉害。没有人说话,只有宫人来回端着水盆自屋子进出的脚步声,还有风吹草木的声音。这种时候,往常听起来分外悦耳的鸟鸣成了声声催着人入鬼门关的鬼魅之音。

扑面而来的萧索之气令朱翊钧心生胆怯,站在门槛前,迟迟不敢跨出那一步。他的心跳声似乎特别大,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好像此间除了这心跳声外,再没有其他响声了。

朱常溆直愣愣地望着产房半开的门,喉头动了动,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对朱翊钧说话。“不会有事的,没有哭声,母后……母后、母后没事。”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说动了朱翊钧的缘故,他终于迈开了步子,跨过去门槛,慢慢走近产房。

朱轩姝是未嫁女,进不得产房,只得在外头。她揽着弟弟,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个不停,双眼不曾离开过房门半刻,就连眨眼都少了,生怕一眨眼,带来的就是坏消息。

朱常治也紧紧抓着姐姐的手,大气不敢出一声。都人们不断从屋子里进出着,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铜盆,盆中的水随着走动而微微漾开,红色的血水粘连在盆壁上慢慢地下滑。

虽然屏风外头就有李建元坐镇,还有数位太医在,可朱常治就是莫名地害怕。他是郑梦境现今最小的孩子,与上头的几个兄姐不同,从不曾经历过母亲的生产。同时,他也是朱翊钧最小的孩子,自他后,宫里再没有其他孩子出世了。

朱常治不知道妇人生产是什么样的,可身边所有人的反应都告诉他,现在母亲的状况非常艰难。他脑海中突然想到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一句话:妇人生产,从来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朱轩姝感觉到弟弟抓着自己的手骤然加大了力道,收回了心思去看,不由暗暗焦急。弟弟的模样,看起来可不大好。又想起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朱常洵,眼泪越发控制不住。

若洵儿在,也便罢了。偏人不在,若是母后有个万一……竟是要连这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吗?

“姝儿,治儿。”朱翊钧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几人慌忙起身,向天子行礼。

朱翊钧摆摆手,鼓足了勇气问李建元和几位太医,“皇后的情形,如何了?是否……”话说一半,眼睛就盯着从身边经过的都人。

铜盆里全是血水。

朱翊钧脚下一软,身子往后歪了歪,险些倒下,幸得朱常溆托了一把。站稳了之后,却是连说话的劲道也没了。

早就说了!这个孩子不该留!

李建元见天子不再说话,垂眉敛目地束手立于一侧,不再说话。

朱常溆见他模样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心里转了一回,趁着众人都没留意的时候,上前轻声道:“李御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建元犹豫了会儿,点头跟着朱常溆去了拐角处。“不知太子有何疑惑?”

“你有法子可以救母后。”朱常溆很是笃定。与朱常治不同,他是有过丧子之痛的,也经历了数次女子生育之事。有过太多经验的他,太清楚李建元脸上的表情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