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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元轻轻叹了一声,抬眼去看朱常溆笃定的模样,无奈地道:“草民确有法子,可……不能对娘娘用。”见朱常溆不信,“陛下绝不会答应的。娘娘乃万金之躯,不能……见外男的。”

朱常溆奇道:“平日里李御医不也给母后把脉诊治?”只不过帐子都给放下来了,将里头的郑梦境遮得严严实实的,腕上还搭着丝帕。

看着李建元欲言又止的模样,朱常溆忽然福至心灵,声音都开始发抖,“你说的是……针灸?!”

若是针灸,就难怪李建元这么小心翼翼了。如果李建元是女子,或者病人是男儿,倒不会有什么事。可偏偏,对象不仅是个女子,还是一国之母。

这下就连朱常溆都没把握,不知道父亲会不会答应。他在方寸之地不断地转着圈,停下来,想对李建元说什么,又将两张嘴皮子合上,将话给收回了,继续转圈圈。

李建元在一旁看得眼睛有些发花,正低头揉着呢,就看见斜下里伸过一只手来将自己抓住,拽着他就跑。

朱常溆是跑不快的,只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带着李建元以最快的速度走到满面愁容的朱翊钧面前。“父皇。”

朱翊钧扭过脸,怔怔地望着他半晌,两眼无神放空,好似有些不认识这个儿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纷乱的思绪给拉回来。他努力让自己脸上堆起笑来,虽然那瞧起来分外难看,“溆儿,何事?”

“李御医,”朱常溆将李建元往前推了一把,“有法子可以救母后。”

朱翊钧的眼睛都亮了。他已经不知道坐在这里看到多少盆血水自面前而过,好似这血永远也流不尽,从未想过原来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的血。每看一盆端出来,朱翊钧的心就不断往下沉。

而今有办法可以将人救下,朱翊钧心里自然欣喜万分。“快说!什么法子?”他紧紧拽住李建元的手,丝毫没将寻常的礼仪记着,“为何先前不说。”

“陛下,针灸之法,娘娘不可用!”李建元的语气中带着些怒气。不是他不愿救人,而是规矩礼法摆在那儿,他便是心中再急,再想救也法子。李建元不是不知道按照现在这个出血量下去,郑梦境和腹中的孩子危在旦夕,他方子也开了,法子也想了,通让宫人和产婆去做了。

可针灸,宫中没有女子会此法。这且不是寻常三脚猫的功夫就能上手,没有日积月累的经验和打磨,根本做不到。是药三分毒,针灸若是没能善用,也是能死人的!谁敢下这个手?里头躺着的是皇后,太子的亲生母亲;她腹中的孩子是皇嗣,当今圣上的血脉之续。

一个不当心,失了手,可就不是自己掉脑袋的事,全家都得跟着受累。谁能有这个胆子?谁有?!

李建元行医数十年,针灸之法于他早就熟练贯通,心里也急着想救人,可偏生叫礼法给拦在了门外头,连进去望闻问切都做不到,更何况是施针。

朱翊钧愣在原地,默默咀嚼着李建元的话。针 灸?他抬眼望向其他太医,想听听他们的话。

太医见躲不过去,只得上前为他解惑,“陛下,施针是不能隔着衣服的,摸不准穴位,反而于娘娘有害。”要不然,他们早就自己上场了。

所以说……要想针灸,就必须……脱衣服?

朱翊钧的后槽牙一下一下地磨着,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点头。只要一想起小梦要赤着身子被一个男人看,就算是为了诊治,那也……办不到!

就在朱翊钧打算开口一口否决的时候,朱常溆将他截住了,“父皇!”他死死拉住父亲的袖子,“父皇且听我一言!”

“你说。”朱翊钧从他手中将袖子抽回。他不是不愿意救小梦,救自己的嫡亲骨肉,可、可这也太难为人了!

这孩子怎么来的,朱翊钧心里很清楚,要不是想起史宾与中宫的陈年旧事,自己根本就不会叫愤怒给蒙蔽了眼睛。事后冷静了,再想想,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荒谬。宫中从未传出过郑氏与史宾过往甚密的不堪之言,二人也一直循规蹈矩,所谓的私情,所谓的暧昧,悉数全都是自己胡乱的猜忌。

自己已经伤害了小梦一次,绝不想再伤害她第二次。

朱常溆知道得不到父亲的支持,可为了将母亲的命给救回来,心下一横,“请问众位太医,李御医,照现在下去,母后……还能撑多久?”

医者彼此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娘娘原本身子就差,至多……一个时辰。”血并非无穷无尽,继续照现在这样子下去,便是孩子闷死在腹中,母体也血尽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