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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一叹,现在才意识到,内廷外朝之中,有志之士太少,有才之人更是不多。且看一个历学,朝中唯有一个刑云路能站出来主持。旁的全是些闲散之人,诸如皇室的朱载 、徐光启,还有西夷传教士利玛窦等人。

泱泱大明,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人才了?!朱翊钧不信,打心底不信。便是一百个,不,甚至一千个,乃至一万个人里,就不会有那么一个?能为己所用的?

朱常溆默然。纵他活了两辈子,于此事上头依旧束手无策。能想到的,都已经慢慢提出来,并着手去做了,可旁的……

朱常溆头一回生出和父亲一样的想法,他们都是凡人。纵有天子之名加身,亦不过凡夫俗子,逃不开生老病死。

父子俩正相对无言之际,一个小太监飞快地冲进启祥宫,在进殿的时候被门槛给绊住,一跤摔在朱常溆的后头,差点将他给撞了。

朱翊钧皱眉道:“出了什么事?!如此不知礼数!”说着就要叫人将这太监拉下去打,手刚抬起来,发现不对 这是翊坤宫的人。

莫非?!

莫非小梦出事了?!

朱翊钧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心都提到了嗓子口,堵着那儿,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只发出“嗬嗬”的声音,胸口闷的慌,差点喘不上气。

朱常溆也认出他来,一把将人从地上拎起来,厉声道:“翊坤宫出了何事?!速速报来!”

那太监一张脸惨白,眼中看见的并非天子与太子,而是自翊坤宫正殿内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刹那间,眼泪就成串地掉下来,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陛、陛下,小爷。”未语先哭,“娘娘,娘娘,娘娘……”

朱常溆抓着他的衣襟,拼命摇着,几乎贴上对方的脸,吼道:“母后怎么了?!”

“娘娘,娘娘,生、生……”

后面的话不用这太监说,朱翊钧父子就知道了。

朱翊钧迭声叫着“请轿长!田义!马堂!快去备銮驾!太医呢?太医可去了翊坤宫不曾?!李建元今日可在宫中?!”

殿内无人应答,全都忙作一团。谁都知道皇后这胎怀得不易,几番见红。

更何况,预产期本在下旬,而今提前了一个月就发动了。凭先前的情况看,想要母子均安已是不易,倘若侥幸产下,怕是这早产之儿也难以存活太久,怕会早早夭折。

朱常溆安慰道:“父皇,李御医一直都在翊坤宫呆着,未曾出宫。现下母后当是刚发动,且不到时候,莫要慌神。”嘴上虽这般说,可白如纸的脸色却骗不了人。他心里也怕。

朱翊钧不再说话,只不断地喘着粗气,在殿里来回踱步。走了两三步,他就停下来,探头去看外头的銮驾备好了没有,步子越来越急,汗珠也越来越密。

宫人们心中惶惶然,生怕翊坤宫再跑来个什么人报信。若是翊坤宫出了岔子,陛下会不会从他们之中寻出气的。谁都想要活命,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倒霉,偏越怕越来什么。

刺耳的碎瓷声打断了宫人们 的脚步声。不过没有人停下来,只有那个犯了事的都人浑身颤抖地跪在殿中,等候发落。

朱翊钧没理她,等马堂进来报銮驾备好了,立刻步履匆匆地出了殿。

朱常溆旋即跟上,在和那个都人擦肩而过之时,他停了下来,朝那女子看了一眼。“母后生产,不易见血,饶了她一条命吧。”

田义跟着应了声诺,朝那都人狠狠踢了一脚,“还不快谢小爷!”

都人煞白的面上这才有些血色,回过神来对着朱常溆的背影连连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