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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因在于郑藩世子朱载 的一封奏疏。奏疏上还是他的老一套,让爵。只这次多了一条。朱载 愿意将自己的所有家产统统捐献出来,在京中办一处义学,供那些家境贫困的学子们读书。他自己也愿意在历学之事了了之后,留在义学馆做先生,将自己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按理,藩地的钱财在除爵后都是归了私帑的。朱翊钧想着那些钱,心里有几分舍不得 他正穷着呢。可皇叔的这封奏疏已是让大学士们看过了,再要开口说不行,必得有人对自己侧目。也显得自己太过贪财。

朱翊钧还是要些脸的,心里再舍不得,还是劝说自己就此作罢。

朱常溆现在被父亲日日带在身边,开始学习如何处理政事。虽然他早就和皇叔父说好了要怎么做,但直到在启祥宫见了奏疏,心里才安定了下来。他见朱翊钧一脸惋惜地望着奏疏,便知父亲的意思。

想了想,朱常溆道:“都说皇叔父是异人,异人做奇事也是正常。父皇,儿臣觉得皇叔父的提议很好。”

朱翊钧在心里叹了一声,点头道:“是很好。”他没留意身旁朱常溆的表情,“朕也打算就照着他的意思去做。”到底是利民的好事,拦不得,也不该拦。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朱翊钧同意朱载 除爵并将郑藩除藩的旨意很快就经由阁臣之手颁布于天下。朝野内外对朱载 的赞誉又多了几分,其名望也一升再升。

不过最为高兴的得算是河南当地的官府,河南多藩王,藩地越多,官府能征收的田赋也就越少。如今郑藩一除,多出来的田地天子并未另拨给旁的藩王,这就意味着往后这些良田通归了官府。

来年的田赋能多一成了。自己的考绩也能得个优。想起这事儿,河南大大小小的官员就连睡了都是笑醒的。

可随之而来的消息就显得不是那么美妙了。

朱常溆在被册封为皇太子之后,第一次上疏,朝中上下都关注着这封奏疏会写什么。等揭开谜底后,谁都没说话。

就像先前朱常溆和郑梦境商量好的那样,这封奏疏是关于开放宗亲自愿除籍为民的。明面上的话,朱常溆都写进了奏疏中,一些不能摆上台面讲的,朱常溆是直接同父亲说的。

“此举看似荒谬,实则于天家和朝廷都是利事。”朱常溆极力说服着父亲,“年年都拨出这许多的岁禄,养肥了宗亲,却让国库一再空虚。而今连着几年收成不好,国库越发收不起钱了。父皇,总得往长远了去看。”

朱翊钧很是犹豫,“话……是这么说。可你也知道,举凡愿意除籍的大都是什么情况。”虽然宗亲多少都有岁禄,可要遇上当地的官员强势些的,一句今岁收成不良,没有,那也是落得饿肚子的结果。

“正因为知道,我们才更应该让这些人从玉牒除名。父皇,也这也是给他们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不是吗?”朱常溆道,“太|祖定下这规矩,无非是怕朱家后人过得不好。”

朱元璋是穷苦出生,吃过苦头,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子子孙孙也受这种苦。也因为他饱受欺凌,所以对商贾有着极大的偏见。

“可而今这规矩已是让许多的朱家人受累。因是宗亲只能被荣养着,旁的事都不能干。”在上疏前,朱常溆为了稳妥起见特地向朱载 和徐光启求教,知道了不少过得不好的宗亲的日子,“有些人为了能吃上一口饭,甚至都隐姓埋名去当脚夫苦力了。”

朱翊钧皱了眉头,举起手,“且等等,容朕想一想。”这是件大事,不能轻易定夺,无论同不同意,之后都会引发一连串的问题。

若是不同意朱常溆的上疏,会有人以为自己对儿子不信任,同时也会降低朱常溆的威信,对他日后执掌朝政有极大的影响,怕是难以坐稳地位。

倘若同意……

朱翊钧心中一叹,“你说吧,你后头打的什么主意。”这个儿子自小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断不会只这么一件就完事了的。

朱常溆自知瞒不过朱翊钧,也没想着瞒,见他问了,便道:“皇叔父不是要建办义学馆吗?我寻思着让那些愿意参加科举的宗亲除籍后入京来读书。”

朱翊钧失笑,“他们本就没了钱,哪里来的路费入京?”藩地不管远近,都离京城有些路,就是舍不得租马车,全用脚走,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京城。这段日子里,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在哪里住?

“我已同母后商量过了,母后愿意出银子当路费。”虽然郑梦境让儿子别说,但朱常溆觉得这样的善事自当该让父亲知道,“全是母亲多年来的体己银子,并非下头的孝敬。”

朱翊钧脸色一沉,“你怎得同你母后说这等事。你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