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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朱常溆耐心地听着。

朱常治的眼睛亮了,“后来我见了皇叔父,这才知道原来做藩王是一件那么无聊的事。皇兄,我好羡慕皇叔父现在的日子。以前我们出去,舅家也好,外戚也好,都叫人瞧不上。可皇叔父不一样,他走到哪里,都有人给面子。那些教过我们的韩林先生,多看不起武清伯府和永年伯府啊,可遇上皇叔父,还会毕恭毕敬地请教。”

“皇兄,我想成为皇叔父那样的人。不说处处受人尊敬吧,起码不会是同武清伯和永年伯那样的,叫人面上恭敬,背后却吐唾沫。”

朱常溆望着还未脱稚气的弟弟,无奈地叹道:“先前我同洵儿提过这事儿,你不也说吗?皇叔父让爵后的日子八成不好过。你不是最爱银钱的?受得了再也数不了钱的日子?”

朱载 被人恭敬,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的。这个代价对她而言,也许算不上什么,可在旁人眼中便不算小。

朱翊钧担心朱常治出宫后,没了天家身份会饿死。朱常溆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与朱常治不同,虽是年轻身残,可内里到底是个成年人的壳子,便是出了宫也会想到法子。朱常治一点都不成熟,想一出是一出,指不定哪天过不下苦日子就后悔了。

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吃呢。

朱常治见兄长并不赞同自己的想法,有些沮丧。不过他之前就和皇叔父谈过这事,得到了对方的支持,此时不由鼓足了勇气,想要说服朱常溆。“我之前就听说了,母后想要募集银两,在宫外办义学馆,支持自愿除籍的朱家人考科举。皇兄,我觉得自己也可以试一试。”

“你?考科举?”朱常溆狐疑地望着他,不住地上下打量,“谁给你的信心?你觉得自己能同那些十年寒窗只为一朝高中的寒门学子相比?”

朱常治挺高了胸膛,“为何不可?我也是自幼日日念书的,授课的还是个个高中的翰林先生呢,就连大学士们也给我上课过。皇叔父说了,这放在宫外,根本不可能有谁家能有这么厉害的先生授课。他们行,为什么我就不行?”

朱常溆现在觉得自己当初怂恿弟弟跟着朱载 学东西是个错误的举措。这哪里是教人,分明就是把人往歪路上带!

“你同他们学的不一样。”朱常溆苦口婆心地劝道,“他们学了十年的八股文。你知道八股文吧?考科举就考的八股文。我们学的是什么?我们学的是如何治国,学的是做人的道理。你知道自己再要重新去学八股文,要学多少年吗?外头多少人年近六旬七旬都还中不了举的。治儿,凡事莫要想得太天真了。”

朱常治不知道怎么和兄长解释,自己并非心血来潮。他年纪还小,许多东西的确不懂,说不上什么大道理,可他心里知道,这是他想要走的路。就好像四皇兄那样笃定自己要去从戎一样。

朱常治从不反对或者轻视朱常洵的梦想,反而打心眼里地羡慕朱常洵,因为他最终还是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反正、反正我就是要去考科举。”朱常治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兄长,只赌气地重复着自己的梦想。

朱常溆有些头疼,这个弟弟看似纯稚,也是性子执拗的那一个。大概翊坤宫的风水实在太好了,一个两个,弟弟们全是不省心的。不,听说连二皇姐都闹着不想嫁人。现在想想,母后果真是不容易,换做自己这十几年都不知道要怎么过来。

他想了想,决定用缓和些的话来说服弟弟试试。“你说你要考科举。行,我们就当你能考中。”

朱常治不服气地抢白,“什么就就当,我一定能考中!”

“好好好,一定能考中。”朱常溆不欲在这个问题上与弟弟争执,“那我且问你,考中了之后呢?你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朱常治早就想过了,“我想去户部!算全天下的钱!”

朱常溆语塞,听这个语气,怎么弟弟好似已经去户部耍过了一样?他怎么没听见风声?看来弟弟身边的太监得清理清理了,断不能这么宠着他,为着他来瞒着母亲和自己。

“你上户部去过了?”朱常溆试探着问。

朱常治重重地点头,“去过了。”他两只手比划着,“里面全都是账册,有这么高,一摞摞地叠在一起。书架上、案桌上、地上,全都是。我想看,但是户部的人不让我看,说是机密。”

朱常溆无语了一会儿,“皇叔父领着你去的?”不应该啊,按照皇叔父的性子,绝不会带着弟弟过去的。户部的人也不会请他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朱常治摇头,“是徐驸马去,我偷偷跟着后头混进去的。”见兄长有几分不解,他解释道,“徐驸马先前不是给了翰林院一本《几何原本》,让他们去修撰,预备刊发的吗?户部左侍郎瞧见了,说这书大有用处,请徐驸马过去给户部的官员们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