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页

“书?什么书?”朱翊钧有些糊涂,“朕怎么不知道?”这种书市井上绝不可能售卖,天家的藏书阁里也没这等书。

郑梦境有些茫然,“奴家也不懂这些,不妨等溆儿回来了说说看?”

“也好。”朱翊钧理了理衣服,长吁一口气,“近来朝上整日就顾着吵闹拾遗之事,朝鲜之战也顾不及了。他们、他们……唉。”

郑梦境收好手里的绢帕,替有些头疼的朱翊钧轻轻揉着穴道,“他们又怎么了?哎,朝鲜那边儿,咱们可赢了?”

朱翊钧苦笑,“哪那么容易呢。朕看了战报,大明朝的水师,竟还比不上朝鲜的。”朝鲜庆尚右水使元均与全罗左水使于闲山岛会师后,遇倭船三十余艘,二人击沉二十六艘。朝鲜之战的海战,几乎都是朝鲜人自己打下来的。

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心有不甘的朱翊钧转念想到了史宾。

大明的水师尚且如此不济,更遑论史宾买的商用私船。上头应该没什么火器吧?没有火器的船只,若是遇着海贼倭寇,还有佛郎机人,岂非得束手就擒了?!

朱翊钧暗暗咬牙,心里有些不忿。正因水师不利,才叫海寇侵袭沿海。可阁臣们似乎都不太赞同火器的仿制,大明朝本就在这上头有些吃亏,若再不加把劲,恐怕沿海一带就要叫缓过气来的佛郎机人给占了!

大明朝的舆图,看着大,可实际上有不少都只是依附于大明而已。很多地方,并不能直接控制。实际能缴纳税赋,旨意送抵且实行的,只有舆图上将近一半的地方罢了。

朱翊钧近来看舆图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每每将目光投于周遭诸国,他的心就越来越往下沉。

步步蚕食,当年两宋就是这么被一举攻下的,直至亡国的。

大明绝不能亡在自己手上!

“漳州还没信传过来吗?”朱翊钧问陈矩,“这都多久了?”

其实早就有信传送进京了,只是陈矩一直琢磨着,不敢将信给天子同皇贵妃看。见他们近来事多,也不提起,心里正放松,谁料今日天子一时竟想了起来。

陈矩跪伏在地,“奴才有罪。”他差人去乾清宫拿信,“史公公的信,其实早就到了。只是奴才不敢给陛下看。”他飞快地往上看了一眼,“怕……陛下同娘娘,担心。”

此话一出,郑梦境立即就明白了。史宾怕是出事了。她身子微微往后倒,有些发软地靠在朱翊钧的身上。

“小梦别怕,不会有事的。”朱翊钧把人扶住,自己的心怦怦跳得飞快。史宾出事,就意味着自己给出去的几万两银子也全都打了水漂。

信很快就送到了翊坤宫。朱翊钧展开信,细细看起来,郑梦境也不管不顾地凑过去看。

信上不过短短几句话。言明史宾已多日不曾有消息传来,但有回月港的海商说,远见到史宾的船叫海寇给劫了,他们怕惹事没敢上去搭救。现下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这是说,是说……”郑梦境急得快哭了,扯了扯朱翊钧的衣服,“不会有大事的吧?人当是还活着?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瞧不着史公公的尸首,奴家断不会信的!”

朱翊钧轻轻拍了拍她,面色沉如古井。若那些海商说的是真的,那么史宾现在怕是已经落入海寇之手,他能不能活下来,全靠海寇的一念之慈。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大明的水师太过孱弱,无法震慑住周遭海寇。史宾不过是众多被劫的海商之一,往前还有更多的人遭遇不幸。往后,若水师再不兴起,亦将有更多的人受难。

朱翊钧有心想要在大明全国搜罗懂火器之人,但他也明白此举之艰难。世人以士农工商排列,士林最为清贵。能接触到这些东西的人,家境绝不会太过穷困,相反,正因为是富贵人家才会有闲钱去买来这等书给孩子看。这些人,也是越发看重科举之人。

若自己真能招来人,如何安排官职?非科举晋身,他们再有才干,也只能游离于底下的小官小吏。若以武入朝,更加叫文官看不起。

恐怕更多的,知道火器和有心开发新式火器的人,还是将全副心思都放在科举之上,就是去招徕,也不会有太多人愿意以此晋身的。一着不慎,就是天子身边的近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