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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

饭间谭盛礼不爱说话,柳璨察觉他的习惯,专心用饭,待将碗筷收拾好给村里人送去才和谭盛礼说,“叶老先生爱憎分明,能在学生们面前护着你,必是赞成你的做法的。”

“嗯。”

顺着树荫往前走,许多学生闭目养神不说话,也有那少数围桌讨论饭菜,吃惯了山珍海味,粗茶淡饭别有番味道……无论什么吃食,再多讨厌的人都忍不住有人喜欢……

午后日头晒,担心学生们中暑,谭盛礼没有让他们劳作,而是问那几个称病在旁休息的学生,“寄情山水田园,诸位有何感悟?”

猛地听到谭盛礼的声音,几人吓了跳,回过神来,懒洋洋的朝谭盛礼拱手,理直气壮道,“天热,学生们只想着早点回城,不曾想其他。”

其中有两位的祖父在朝位高权重,皇帝也会给几分薄面,自不会把谭盛礼放在眼里,“祭酒大人,不知何时能回去?”他们都是家里人的掌心宠,若有个好歹,别说帝师后人,就是帝师在世也不敢这么做,思及此,愈发不当回事,满脸不耐烦地又问了遍何时能回府。

“再等三个时辰吧,做人需有始有终,忙完咱们就回去。”面对学生的无理,谭盛礼脸上没有半分怒气,接着又去问其他学生,杨严谨也在其中,受父亲教诲,杨严谨非常敬重谭盛礼,所以整个上午没有偷过懒,累得汗流浃背,吃了两碗米饭,他如实道,“身体虽劳累,但心里莫名觉得骄傲……”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他启蒙时就会背,可不懂内里真实的辛苦和心酸,现在却能深刻体会其中的不易,付出会有收获,望着田野间迎风飘扬的庄稼,心底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就像儿时写了首受父亲称赞的诗,杨明诀在户部,杨严谨对庄稼的了解要比其他人深刻,不止庄稼,还有缴税的流程,杨严谨问谭盛礼,“他们日日在田间劳作,缴税后还剩下多少呢?”

都说皇上乃明君,年年都有减免赋税徭役,然而照这么来看,似乎还是有点繁重了。

“那得问问百姓……”谭盛礼没有直接回答杨严谨的问题,又去询问其他学生,其中不乏有阿谀奉承之辈,字字不离谭盛礼有高雅的情操,向往古人寄情山水的舒适……谭盛礼笑而不语,不过给他们布置了以劳作为题写首诗,他们高兴不已。

时光漫漫,谭盛礼问候了所有人,等日头偏西,又领着他们继续劳作,真正坚持的人多,不少人学那几个称病偷懒的学生在旁边坐着冷眼旁观,谭盛礼看在眼里但不批评他们,回城时,叮嘱他们好好休息,明天得继续来。

学生们哀嚎不已,便是几个教书先生都颇有微词,偷偷议论谭盛礼去新官上任三把火,谭盛礼在民间很有威望,进国子监这般张扬怕不是为自己博个好名声?

可恨拉他们做垫脚石。

心有不满,翌日索性故意找借口告假,同时,请假的学生也有不少,谭盛礼并不在意,每天引导大家做事,起初是除草,然后是锄地,丈量土地的尺寸,除草锄地没什么,丈量土地的尺寸就有点玄乎,因为谭盛礼是以步伐丈量的,沿东走几十步,沿西走几十步,沿北走几十步,沿南走几十步,然后就知道土地的尺寸了。

惊得在场的学生纷纷效仿,于是,谭盛礼给他们布置了新的功课,随意指着田间某块地,给明确的尺寸,问他们要走多少步。

功课轻松,学生们感兴趣得很,除此,谭盛礼还问他们地里有多少株庄稼等等,引来许多学生围观,包括京里的读书人,以往天天在家苦读,自从谭盛礼说他们也能跟着来劳作,为揣测谭盛礼用意硬是咬牙坚持下来,到后边,慢慢感受到谭盛礼授课的方式,愈发心甘情愿的跟着。

国子监自谭盛礼任祭酒后名声大噪,因为谭盛礼做主改了四季试的规则,天下读书人,有举人功名者都可参加,若无功名,品行德学者亦有资格,此外,谭盛礼还格外照顾年老者,凡四五十岁及其以上的年老者也能参与。

寒窗苦读十载不容易,而能坚持读书到四十五岁更是不容易,谭盛礼说不能寒了读书人的心,故而那些人若想参加四季试来便是,世间或许没多少平庸无能的年老者还愿参加四级试丢脸,但谭盛礼的做法让天下读书人觉得窝心,哪怕你读了几十年书都没有考取到功名,只要你还在坚持,国子监的门就会为你敞开。

这份共鸣,多次落榜的读书人最能体会,正因为能体会,心里才愈发敬重谭盛礼。

当然,也有那试图观察谭盛礼行事来揣测四季试考题妄图在四季试一鸣惊人的读书人,无论抱着何种目的,都天天随谭盛礼出城劳作,连谭振兴他们听说后都很感兴趣,亦跟着出了城,谭振兴对种地不感兴趣,他是为谭振业攒名声去的,夏试将近,担心谭振业不上心,得在之前为谭振业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