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咎转头,就见翟车旁站着一个人,四十岁上下,面白无须,身上穿着内监的公服,正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

这不是普通的宦官,从衣着和对自己这个公主的态度来看,应该是皇帝或者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哦,也有可能是太后身边的。

见秦无咎看他,大太监往前走了几步,靠近秦无咎压低声音说道:“公主,这可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天下臣民都看着呢,您代表的可是皇爷的脸面,驸马再如何是臣,自今日始却是公主之夫,妇敬夫也是应该应分的,公主莫忘了皇后娘娘的教诲。”

秦无咎点点头,不在意摆手,“起吧。”

驸马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站起身,这回不敢上前拉秦无咎了,做出恭请的姿态来,“请公主入府成礼。”

秦无咎抬手做了个“停”的动作,没接收记忆她也不知道如何称呼那太监,便含混道:“我且问你,这驸马是谁给我选的?”

大太监皱眉,实在想不通秦无咎这是闹哪一出,只得搬出两座大山来压一压,“自是皇爷和皇后做主。”

“哦?难道我不是父皇母后亲生的?”秦无咎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如投石入水,激起浪花涟漪。

大太监脸色一变,“公主慎言!公主天潢贵胄,皇爷亲生骨肉,如何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即便是皇后娘娘,虽是继母,也待公主犹如亲生,公主此言岂不是寒了皇后娘娘的心!”

继母?不是嫡母。秦无咎心中有数了,自己应是元后嫡出,爹是亲爹,娘却不是亲娘,这里面的水可就深了。

而这阉人虽口口声声提皇帝,可话里话外都是皇后娘娘的好,应该就是皇后的人。

秦无咎冷笑一声,“正是如此!父皇母后待我何等慈爱,亲生亲养,怎会为儿寻来如此不堪之人为驸马?想来定是有人从中得了什么好处,如此欺君罔上!”

大太监、驸马、跟随的礼部官员,以及左右人等,齐齐色变,欺君是说着玩着?是要用多少人命来填的!想到当今严刑峻法,动辄株连一大片的做法,胆小的腿肚子都要抽筋了。

大太监脸色难看,正要说什么,那边驸马已经跪下了,“公主殿下,若公主殿下看不上微臣,自可退了这门婚事,但不能往臣身上泼脏水,微臣虽不才,却也有几分文人风骨。”

秦无咎轻笑,“不用我泼,你身上就够脏了,不但身上脏,心也脏。还文人风骨,呵,别糟蹋这几个字了……”

“公主!”大太监急忙打断秦无咎的话,“公主出降心情不好,也不能拿驸马出气,您这话太重了,就是看临淄郡王的脸面,也不能如此无所顾忌,您没瞧见驸马的脸都白了么。”

“那是他有病!”秦无咎提高了声音,“没人欺君,我不信父皇会给我选个病入膏肓的驸马!”

这句话别说左近跟前的人,就是路幛外挤挤挨挨来看天子嫁女的士庶人等也听见了,嗡嗡声顿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这话里透露出的不寻常。

大太监和驸马飞快的对视一眼,白胖的脸上堆起笑容,“公主说哪里话来,这可是皇爷和娘娘精挑细选出来的驸马,这第一条就是身体康健,傅驸马虽然文弱了些,但读书人不都这样?怎么就是有病呢?再说了,傅驸马是临淄郡王的表兄,最是知根知底,公主莫要使气,若是驸马得罪了公主,过后公主好好罚他便是。”

秦无咎心中一哂,瞧这话说的,从她发难起,这太监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使性子不懂事,拿无辜的驸马出气,她这个公主是多么骄纵无礼!又攀扯什么读书人,读书人文弱在公主眼里就是病入膏肓,给她背锅倒是动作麻利。

要是沈渊在,有人这么抹黑他,早就被他扔到北疆当城旦做苦力去了。

想到沈渊,秦无咎就想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问问小易沈渊的情况,立时心里不耐烦起来,“他刚刚不是让我退了这门婚事么?那就退了吧,父皇那里我去说。走吧,回宫。”

说罢转身就要上翟车,礼部官员都愣住了,还能这么操作?都到了驸马府门前了,说退婚就退婚?礼部官员可以愣神,大太监可没有,他上前就把秦无咎挡住了。

“公主!莫要任性,臣民们都在看着,您这般行事让皇爷的脸面往哪里放!”

秦无咎脸色冷了下来,“我若嫁了,父皇的脸面才要被人揭下来往地下踩!让开!”

大太监一步不让,“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请公主入府?”

便有宫人磨磨蹭蹭的上前来拥簇,“请公主入府。”

秦无咎目光犀利,“姓傅的没多少时日好活了,我若是嫁给他,也活不长,如此,你这老奴还让我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