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擎苍背对着她,负手立于窗前,半晌才又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成亲后……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秦无咎愕然,随即失笑道:“柏卫率怎地想起这桩事来了?我这种情况,如何成亲?找个郎君还是娘子?反正已经有佑儿,此事不重要。”

柏擎苍手指一根根攥起,心中却又似松了口气,“你现在是多少人眼中的金龟婿,相必这几日已经深有体会,今日你可以不假辞色,来日若是父母之命又如何?不如早作打算。”

没过两天,柏卫率一语成谶,做了回乌鸦嘴,秦无咎再次被请去了公主府,又一次“巧遇”了魏三娘。

现任魏国公是先皇后的亲弟弟,魏三娘是魏国公的孙女,论起来要叫临川公主一声表姑。见过之后,临川公主就说起了婚嫁之事,秦无咎自然是不肯应承。

临川公主本就因为陈北被流放,养女被剥夺乡主之位对秦无忧不满,今见他百般推脱婚事,更加怒上心头,最后直接以父母之命硬要定下这门婚事。

母女二人再次不欢而散,秦无咎直接去了东宫见太子,愁眉不展,“舅父,您看此事我该如何处置?”

太子蹙眉,沉思片刻,“你母亲现在钻了牛角尖,她是长姐,孤也不好做的太过,不如这样,孤派个差事给你,你先离京一段时间,既避免了麻烦,又能建功立业,不正合了你的心思?”

秦无咎肃然道:“殿下但有差遣,臣定倾力而为。”

太子颔首,道:“此事不急,你须与柏卫率筹谋万全之策,方可行之。另,此行风险颇高,为安危计,这一路千万不要与柏卫率分开。此行虽不易,但你若顺利拿到证据,孤便信你不逊于儿郎,以后你要做什么,别的不说,孤保证没人在拦你。”

正从外面进来的柏擎苍,与秦无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的光芒。

三日之后,秦无咎和柏擎苍皆一身胡服,打马出了京城。说来也巧,在城外三十里,他们正碰上流放出京的陈无忧。

第19章 归妹卦 送给姐夫做滕妾的嫡女19

陈无忧也看到了秦无咎,鲜衣怒马,盼顾神飞,眼锋不经意间从自己身上扫过,那张让她恨入骨髓的脸上微微一顿,旋即长眉一跳,嘴角勾起恶劣的笑意,手中马鞭挽起鞭花,随着飞驰的骏马,呼啸着自她头顶掠过。

两骑骏马一前一后掠过押送流放犯人的队伍,绝尘而去,除了那个似嘲讽似不屑的笑容,秦无咎再没多给她一个眼神,就好像她陈无忧是一粒可有可无的尘埃。

陈无忧咬紧下唇,“陈无咎——”,一字一顿,任由这三个字随着腥咸的味道在她唇齿间迸开,合着无处诉说的恨意嚼碎吞下。

再无人肯信,她却越发肯定,谢昌就是陈无咎!那个她从来没放在眼里,却又忍不住一次次踩到脚下的存在。

十岁那年,已经知道陈无咎真实身份的她,在外面被人当面嘲讽,离了临川公主的靖安侯府就是个破落户儿后,她回府把陈无咎狠狠收拾了一顿,那种无法言说的快感和愉悦,让她从那之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因此她在知道方回的心思后,推了他一把,装作重病,顺理成章把陈无咎弄到手里。可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错,本该一辈子被她攥在手心折磨作践的人,为何摇身一变成了探花郎谢昌,顺利拿回了自己的身份,落入泥潭的反而成了她陈无忧。

回想刚刚陈无咎那看臭虫般的、嫌恶又漫不经心的眼神,陈无忧恨的心里滴血,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吗?不,不会的,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回来的!

秦无咎自然不知道陈无忧灰太狼式的决心,陇右之行占据了她全部心神,丢失的粮食能否找回,隐于幕后的人能否被揪出来,她与柏擎苍打的这个头阵极为重要。

秦无咎侧头去看与她并辔驰行的柏擎苍,鸦青色的胡服包裹住他高大劲健的身躯,无形的力量随着他策马的动作喷薄而出,炽热的阳光给他的侧脸打上了阴影,越发显得他轮廓深邃,目光犀利。

想到昨夜他说的那句:“放胆去做,你能行。”秦无咎胸中顿时生出万千豪情来,前路艰险又如何,前途未卜又如何,放胆去做!秦无咎挥鞭打马,赶上已超过她一个马身的柏擎苍,迎着烈烈骄阳,疾驰向远方。

陇右道,伊州。

一男一女走进喧嚣热闹的酒馆,招呼伙计寻一处安静的雅间来。伙计瞧着这两人的衣饰气派,不是寻常人家的打扮,不敢怠慢,忙赔笑道:“客人这边请,实在对不住,您看,雅间已经满了,这边靠窗有屏风隔出来的隔断,您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