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陈无忧缓缓坐下,以凉国公做事的不择手段,拿孩子来威胁她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幸亏凉国公不知道他儿子的秘密,不知道她手中把柄有多危险,不然她接到的就不是休书,更不可能活着走出凉国公府。

陈无忧心里明镜似的,方回却还在那儿安抚,“无忧,我也舍不得你,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形势所迫,父亲又正在气头上,你先归家去,等过了这个风头,我再接你回来。”

心中冷笑,陈无忧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大方,“为了孩子,为了咱们国公府,我都听你的。你放心,有些事,只适合烂在肚子里,你只要记得,这世上,把你放在心尖上的是我,我就知足了。”

走出凉国公府,背对着巍峨的府邸,陈无忧暗暗发誓,此时狼狈离开,他日她定会荣耀归来。

然而陈无忧没想到的是,她的境遇没有最残酷,只有更残酷。刚回到靖安侯府,迎头一棒就把她打懵了。

换子一事陈无忧事先知情与否并无实证,又罪不及出嫁女,本来她不会受到实质性的惩处,可一朝被休弃归家,便同靖安侯府的其他人一样,流三千里。

一夕之间,云翻雨覆,以前风光无限的陈无忧,立时成了贵女们唯恐避之不及,又谁都能踩两脚的存在。

与陈无忧摔的极重成为鲜明对比的,是被高高捧起的秦无咎。年轻俊美的探花郎,显赫高贵的出身,离奇的身世经历,更重要的是深得太子殿下看重,这一切不仅引起朝堂诸公的关注,还让京中贵女的目光集中在了秦无咎的身上。

在安庆帝在宫中举办了一场认亲宴,正式昭告了她的身份后,秦无咎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炙手可热,以及随之而来的……麻烦。

来自同僚们的试探和交好她尚游刃有余,实在不想接触的,还能拉上柏擎苍坐镇,凶名在外的冷面将军往那一坐,为秦无咎省掉了许多麻烦。

但有些麻烦却很让秦无咎头痛,这不,看着眼前制造偶遇的女郎,她抬手揉了揉额角,这已经是半个月以来第五次碰上这种场面了。

秦无咎委婉拒绝女郎南湖赏荷的邀请,同为女子,她不想让人难堪下不来台,“对不住,那日谢某已有邀约,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辜负女郎的好意了。”

以她前头的经验,她都这般推拒了,对方也会知趣的知难而退。然而今日这位却不依不饶,堵着路不让不说,婢女还抬出身份来压秦无咎。

“我家三娘是魏国公家的女郎,说起来还是谢探花的表妹,其他人的邀约怎能与我们比,谢探花还是推拒那头,来这边赏荷为好。”

秦无咎冷了面色,不悦溢于言表,“君子言而有信,某随不才,却也不能失信于人,魏娘子莫要强人所难,告辞。”

言罢转身就走,那魏娘子竟令人追上来阻拦,几个婢女仆妇与年轻郎君纠缠一处,叫人见了实在难看。秦无咎恼了,正要命何进挥退众人,就见一骑驰来,柏擎苍跃下马来,手中的马鞭伴随着他冷厉的一个“滚”字,在那些人耳边呼啸而过。

那些人哪里能受住柏擎苍浑身翻滚的煞气,顷刻间连滚带爬的走了干净。秦无咎惊讶的眨眨眼,她似乎好像在柏擎苍身上看到杀气,再定睛看去,又觉得跟平时没甚区别,刚刚可能是错觉?

秦无咎被这事搅的没了心情,柏擎苍冷着一张脸比平时话更少,两个人几乎沉默了一路。

太子送了一栋三进的宅院,秦无咎刚刚搬过来没几天。宅院不大,胜在离皇城很近,秦无咎去刑部上衙非常方便。

刚一进门,谢佑就扑了过来,紧紧抱住秦无咎的腿,“二叔!”仰脸看着秦无咎,大眼睛里满是欣喜和……不安。

秦无咎有些内疚,自从她冒籍科考的案件审结,她不再被禁家中后,一直忙的紧,宫里、刑部来回跑,几乎没有时间陪谢佑。六岁的孩子虽然懵懂,但谢佑也隐约知道二叔跟以前不同了,二叔不再只是他的二叔。

小小的人儿从安静了不少,秦无咎心疼不行,抱着哄了好一会儿,直到谢佑睡着了,才把孩子交给照顾他的英婶。

谢佑被抱了下去,一直沉默的柏擎苍突然问道:“无咎很喜欢孩子?”

秦无咎被他问的一愣,没有注意到他忽然改了称呼——认亲宴之后,太子知道她及冠后尚未取字,便为她取字“无咎”。至于这里面的深意,秦无咎懒得去想,倒是欣喜于能用回自己的本名。

“喜欢啊,幼崽总是惹人怜爱,”秦无咎随口答道,“何况佑儿聪明可爱,我又亲手抚养他长大,哪有不喜欢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