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了学,李顽才觉出不对劲,觉出曹懿是在糊弄自己,他亲了曹懿的嘴,曹懿凭什么反亲他脑门,应当有来有往,也亲他的嘴才是。李顽一路走一路琢磨,满肚子坏水乱晃荡,气势汹汹吊儿郎当地杀到铺子中,走近了却听到伙计们凑在一旁,似是在议论曹懿。
他们左右张望,见曹懿不在,便三两成群凑在一处,李顽离得远,只听见“童养媳”、“男妻”、“无奸不商”之类的话,“嘿”了一声凑上前,也不说自己是谁。
他白日要上学,下了学跟着齐苑混,从不插手铺中事,平日更是面都不露,因此也无人认识他,只把他当做路过看热闹的毛头小子,话也不见收敛,反倒更加夸张,仗着曹懿不在,仗着他是个不受宠,只干活不分钱的冤大头,肆无忌惮地编排他。
李顽噙着笑站在一旁听,并不插话,时不时“哇”的一声捧场,撺掇他们再多说几句。
“哎呀!那姓曹的竟然是这样的人!”
“各位大哥真是消息灵通!”
“啊,想不到想不到,真是吓死小弟。”
那几人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李顽,被他这样一搅合,登时兴致全无。
待人群散尽,李顽才收敛笑意,若无其事地往家走,并未如来时那样,想着去寻曹懿的不痛快。
一月后老夫人七十大寿,曹懿叫李顽换上新衣,束好发出门,手中提着个锦盒,乃是亲手缝的衣服。曹懿亲娘年轻时是京中远近闻名的裁缝,他从小耳濡目染,手艺虽不及母亲,却也非常人可比。
李顽知道后点头称赞,说曹懿就适合娶进门当娘子,曹懿看他一眼没吭声,接下来几天李顽讨厌吃什么他就做什么,小时候舍不得他挨饿受冻,长大了再敢惹他,曹懿有的是法子收拾这兔崽子。
齐家也在受邀名单上,一家人携礼登门吃宴,齐苑看见李顽就浑身没个正形,臭味相投地找个地方胡闹躲清闲。齐家夫妻与曹懿站着说话,交流行情,他家老幺和李顽交好,连带着也高看曹懿一眼,私下里给他介绍过不少生意,自然也知依靠曹懿本事,来日必成大器,并不因他是李顽男妻就因此低看。
大伯二伯意欲巴结讨好,揽着齐老爷去喝酒,齐夫人见周围再无外人,把曹懿拉到一旁,又同他说起送齐苑李顽进京读书一事。
曹懿面露犹豫,说要再想想。
齐夫人着急道:“又不是真要他们考个功名不成,你我都是经商之人,最怕的就是没有门路,送他们出去多认识些人,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你莫不是舍不得李顽…”
这个道理曹懿当然明白,况且他自己就是从京中过来,又出身商贾之家,怎会在儿女情长的事情上多做犹豫。三夫人能把李家官盐生意发展壮大,年年拿下朝廷的贩盐资格,就是和远在京中的娘家脱不开关系。
按说前两年就该把李顽送出去,可老夫人不肯,一是担心李顽受欺负,二是被三媳妇吹了耳旁风,毕竟一家老小靠三房养活,干脆如了对方的意,睁只眼闭只眼,把李顽就困在三房眼皮子底下。
曹懿思及此事,心中冷笑,面上却顺水推舟:“不是我舍不得,是老夫人舍不得,说是怕顽哥儿去了人生地不熟,受人欺负。”
齐夫人哎呀一声,心道她也是怕齐苑这个呆子受人欺负,才撺掇曹懿把李顽也送过去,有李顽那鬼机灵的带着,不怕齐苑吃亏。当即一口应下,说老夫人那边她自会去说,让曹懿自己考虑好就行。
齐家开钱庄,靠着两家交情,李家借钱的利都要比市面上低些,有齐夫人去做说客,曹懿彻底放心,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怎样让李顽这个爱玩不爱学的心甘情愿进京去。
“李顽,我娘和你娘……啊不是,你娘子,俩人在那嘀咕啥呢,看那表情没安好心,不行!李二!我害怕!”
齐苑看着自己老娘笑得花枝乱颤,越看越胆战心惊,和李顽猫在树丛里,又听到些什么成亲,说媒之类的。
李顽面色一变:“你娘要给我娘…啊不是,你娘要给我娘子说亲?”
齐苑不敢吭声,二人又听,这回听清了,是要给齐苑说亲,李顽松口气,见不是来拆散他跟曹懿的,当即放心,拖着欲哭无泪的齐苑,找吃的去。
正巧大少爷迎面走来,领着一帮宾客往里走,他今日算是出尽风头,锦绣华衣一裹,自是一番器宇轩昂,反观李顽和齐苑,刚在花丛中滚过一圈,衣角粘泥,头上带草,简直是两只丢人现眼的土狗。
当着宾客的面,大少爷不好呵斥李顽,忍下心头厌恶反感,只盼着李顽识相,快滚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