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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将酒水奉上,大旗主高勋亲自执壶,为堡主满满倒了两杯酒。

——高勋论地位,仅在副堡主周晨之下,看年龄,比之南洛还要大上近二十岁,但神色间恭谨异常,显然对这位堡主十分钦佩。

宾客中,有人谈起这位大旗主的往事,说是对方年轻时气魄雄壮,曾与兄弟们在七天之内,连挑了十个贼寨,数年前鬼哭寨的大当家对掖州有所觊觎,又害怕吞不下这块肥肉,还拉了老冤家阴风寨一块动手,结果再离永济城还有五十里路时,便与提前收到风声的南家堡弟子正面相遇,当时带队之人,便是大旗主高勋,全程不用南堡主亲自出马,他便将人轻轻松松打发了回去,一生中,类似的经历数不胜数,乃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好汉。

万旺德低声:"在下曾听家中长辈提过,高旗主夫妻二人皆曾受过老堡主救命之恩,所以对南家堡忠心耿耿,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也被如今的南堡主搭救过性命,双方的关系极是亲密。"

南洛走到南老夫人面前,举杯敬酒:"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言语中恭敬有余,但亲密不足,只称对方老夫人,却不喊母亲,在场宾客有人注意到南洛言语中的细节,倒也能够理解——两人名为母女,实际年龄也差不了几岁,以老夫人相称,也是避免双方感到尴尬,但南洛神色间既沉稳,又不乏江湖人的意气风发,与在家中闭门静居的继母相比,倒真像是两辈人。

南老夫人接过酒杯,用杯沿略沾了沾唇,表示喝过,她看了看南二公子与自己的一双儿女,目光忽然恍惚了起来,半晌后叹了口气:"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

南洛闻言,回想起当初守业的艰辛往事,也是颇为感慨。

两人温温和和地说了几句话,南家堡的亲近下属看了,心中颇为纳闷——南老夫人年少丧夫,一年间难得笑容,像今天这样聊上一小会,已经算是兴致高昂。

周晨等人心想,虽然自老堡主死后,老夫人就不怎么理会旁人,但眼见三小姐与四公子已经长大成人,比起以前,脾气自然慢慢慈和了一些,也觉得十分高兴。

等到南洛向继母敬完酒之后,尤家舅父一个劲地给外甥使眼色,南二面带畏惧,犹豫许久,才勉强站起来,给长姐敬了一杯酒。

本来三小姐跟四公子也要一起敬酒,却被拦下,尤家舅父笑:"先是哥哥,再是弟弟妹妹,一个个来,岂不显得次序分明些?"

周晨等人皆是老江湖,一听便知,尤家是在暗示南二公子位于三小姐与四公子之前,若是三小姐与四公子长大成人,能够插手堡内事务,那么二公子自然也需占据一席之地。

还有人更想深了一层——南堡主目前尚未有弟子传人,若是南二公子在姐姐之前成婚,有了子嗣,岂不影响南家堡的继承问题?

万旺德轻声感慨:"南家堡下一代尚无可传之人,难怪旁人多少动了些心思。"

左陵秋看了师侄一眼,示意他莫要在酒席上多谈主人家事,但看神色,对万旺德口中所言,也是颇为赞同。

孟瑾棠看着面前酒杯,思绪从南家堡的问题上发散开来,联想到自身——寒山派目前也没确立下一代继承人,但她与南洛情况不同,这具身体的年纪尚小,而且体弱多病,在寻常人眼中近似早夭之相,太早收徒,反倒容易让旁人疑心,她是否寿命恐不长久,才不得不提前为后事打算。

"啪!"

器皿的碎裂声骤然响起,也打断了孟瑾棠的思路。

南二一向畏惧长姐,举着酒杯,结结巴巴地说了两句祝词,然后一仰脖把酒喝了个干净,结果还没把杯子放下,就面色发黑,栽倒在地,常九回跟孟瑾棠同时向对方看去,又同时摇了摇头,表示南二已经毙命,除非南家堡人想要仔细验尸或者清理现场,否则基本没有职业大夫跟携带化尸粉的兼职大夫出手的必要。

万旺德忍不住看了孟瑾棠一眼,有点担心对方不合时宜地过去推销随身携带的瓶瓶罐罐……

见到这一幕,反应最大的两人分别是南老夫人跟尤家舅父,前者端凝不动的神色陡然惊慌起来,一下扑到儿女身边,打翻了他们手中的酒水——连通南洛以及老夫人在内,五人杯子里的酒,都是从同一个壶里倒出来的。

尤家舅父则扑到南二的尸体上,大声喊着外甥,先是抢救,发现没用后,豁然抬头:"老二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叫喊声震得烛火一震乱晃,阴影与光亮在众人脸上不断交错,所有视线汇聚之处,南洛缓缓放下酒杯。

她杯子里的酒,跟二弟、三妹以及四弟,都来自同一只酒壶之中,不过南洛武功高强,能毒死南二的毒酒,甫一入口,便绝对会让她感到不对,所以南洛十分确定,自己杯中的酒水十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