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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共卖了四百笼烧卖, 刨去了成本,算是净赚了十四两,绣活连着十几块帕子与打的络子一共卖了四百三十个钱, 咱家如今有粮食有菜有鸡, 这些便没怎么花钱,一共买了白面十斤,八十个钱,糯米三升, 三十三个钱, 茴香五两,十五个钱, 猪肉两斤,三十五个钱胭脂二十个,二十个钱, 藤黄一两, 三十个钱,蓝靛八两,七个钱, 蛤粉十两,十一个钱柴火二十个钱,灯油一斤,四十八个钱, 一共是六两六钱三分四厘, 余下五两二钱九分六厘。”阿窈翻着帐篇子,很快就把这个月的开支弄清楚了。

万婶在旁边飞针走线, 听着她一个钱一个钱地算计,不由心疼叹道:“等咱们年下再做些甜果子卖出去, 又能宽松一些,姑娘这天天熬的是什么日子。”

已经这么过了几年,她有些事情仍是看不惯。姑娘这样子合该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小姐,哪有捧着算盘子,穿着不像样的衣裳天天出去自己挣日子!

阿窈笑道:“咱们日子过得可还是不好?!那日我拿素素的颜料回来时,苏二婶瞧见了,心疼地不得了,足足在我耳朵边上念了半天,只说‘这些东西又卖不得钱,又赚不得钱,怎么一下子买回来这么多’,咱家这一个月里鸡鸭鱼肉轮着吃,果子糖没断过,整个巷子里还有哪家这么花钱如流水?嬷嬷只管放心就是了。”

这话是真的,若是让苏二婶看着她们一个月的用度,定要皱着眉说她不会过日子,平常人家除了吃的米面等物,顶多往外出去三四两,有几个像她这样又是肉又是果子,不算粮食竟也能花出七八两银子,可不是个败家子儿。

京城里那一场大变故之后,只刮了不到半年的“奢侈”之风,那阵子阿窈一天一口气就能卖出五六十笼屉的烧麦,可惜不到几个月,又跟之前差不多了。留下命来,还要过日子,天天大手大脚不是常法,到底该节省些。

这还是京城里的小门小户,搁在下面乡镇里的农户,一年只得一件新衣服也是有的。

只是在阿窈看来,她既能挣得出这些银子,便没必要如此亏待自己一家人,不然像个守财奴似的,又有什么意思!

她们两个正说着,隔壁的兰姐儿便过来了,如今已经入了冬,没这么多活计,家里也没这么多事,她也多了许多时间,这儿便是过来送年礼的。

阿窈见她上头穿着簇新的桃红镶白边儿的的袄子,湖蓝的叶儿拥着一丛素兰巍巍探出来,衬着下头樱草色的裙子与豆青的束带,既雅致又娇艳,已经抽条的身段裹在里头,很有些婷婷袅袅的意蕴,虽然料子平常,却仍旧十分好看,竟不像是匠人的女儿,便夸赞道:“哎呦,哪里来的小娘子,生得这般好模样!”

兰姐如今和江家家处得熟了,便不再向先前那般胆小,说话谈笑都自在许多,饶是如此,也不禁微微红了脸:“江大哥就会拿我取笑。”

阿窈一脸无辜:“哪里取笑你了,这才几天不见,换了身衣裳,当真像是大姑娘了。”

万婶咳嗽了一声,盯着阿窈使劲使眼色,阿窈这才反应过来,她眼下身份不一样,合该避嫌才是,便忙撤着身子转出了房子。

万婶见一时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上下看看,赞不绝口:“这衣裳是姐儿新做的?颜色配得倒真是不错,花样扎得也好,可知姐儿在家也没少用功。”

兰姐得了万婶的夸赞,很是高兴,便有些羞赧地笑道:“这个花样还是沈素素姐姐画得呢,我瞅着好看,正巧我娘新扯了一匹布,我和嫂子都做了一件袄子,我就绣上头了。”

她如今已经十三了,到了要说亲的年纪,苏二婶本就只有这么一个闺女,疼到了心坎里,便也开始着意给她打扮。

万婶开始只看着眼熟,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便故意逗她道:“这布若是能配上个姐儿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它便是知道了,也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