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人生如戏, 夜雨听音 2751 字 2022-10-23

路子善最近一看见她就眯着眼嘿嘿笑,似乎看穿什么一样。而他这样一笑,阿京便总是果然如被看穿一 样脸红了。

毕竟是路安的二叔,如同父亲一样。不过也是她的师父吗。凭什么这样嘿嘿地笑她?

阿京只敢在心里悄悄嘀咕。不过现在有人替她出头了。

路安在路子善嘿嘿笑着的时候好悠闲地站在门口,白色的衬衣被风吹鼓起来。他说:“二叔,是不是最 近的饭菜做得很好吃很可口,所以你高兴成这样子?”

路子善没回头,背对着路安,冲着阿京又是眯眼又是皱眉,这一回便轮着阿京嘿嘿地笑了。偏不帮腔, 路子善只能大大地叹气,嘟囔:“这下好了,两股绳拧在一起合力来欺负我了。”

阿京笑眯眯地凑过去,声音甜甜的:“师父,你若不欺负我,我就不和他合着欺负你了。”

阿京练功又进一步了。虽不能像路子善说的,能将针眼儿看得如磨盘大,却能准确地在三米之外看清楚 他有没有把细线穿进针眼里去。

路子善喜滋滋地告诉她:“第二学期毕业了。”

阿京欢喜地问:“总共有几个学期?”

“嗯,若是顺利的话,十二个学期便够了,若是徒弟儿你愚钝了些,就要十五个学期了。”路子善倒是 答得一本正经。

这么说,她才进了个门坎。阿京脸上便没了高兴的神色,哀哀地叹气。路子善便打气:“乖徒儿,若是 平常人来练你这两个学期,至少也要三五年才成。你看看你多快啊。”

第三学期的练习,难度便加大了。

路子善将那颗细细的针用那根细细的红线穿了,吊在一根同样细细的绳子上,绳子另一端牵了一根橡皮 筋出来栓在一个小闹钟的分针上。分针每跳一格,便带了橡皮筋牵了绳子摇晃,吊在线上的针便来回晃荡。

“盯着它。什么时候能看清楚它的运转轨迹,什么时候换家伙。”路子善指指荡来荡去的小针。

阿京瞪大眼睛,眼珠儿跟着针走。这实在是有难度,静止的物体忽然开始运动,才看一会,便两眼发涩 ,又酸又胀。

“可要受些苦,”路子善看着阿京眼泪直流的样子,哈哈笑着:“眼神儿也要受些煎熬,才能脱胎换骨 。”

这个练习果然是苦了些。每一回下了八仙桌,阿京都要回去好好休息眼睛,饶是如此,眼睛仍红肿如桃 ,时时流泪。

在路子善的督促下,电视不敢看,电脑也不敢开,将这些现代化的色彩刺激全数都隔离了,只为保护好 如路子善所说“在脱胎换骨”的柔弱的双眼。

路安看得心疼,却阻拦不得。只有时时炖些枸杞银耳菊花之类来做些食疗。

这一天,阿京早早地过去了,却被路安半途拦下:“今天不练了。别把眼睛弄得又红又肿的。”

把阿京堵回房间里,耳鬓厮磨亲昵了好一阵,便叫阿京换上衣裙,自己开了车出来。

“要去哪里?有什么安排?”阿京连问了三次,路安总算笑而不答。

上了车,风驰电掣般上高速,开了一阵,阿京看出些端倪,疑惑地望望路安。这路,去的是小镇的方向 。

虽然开得极快,也还是耗了五六个小时。路安把车开到山下停着时,已近中午。

阿京坐在车上,半天都没有动。眼睛又开始酸痛。想要流泪。这山上,埋着亲爱的爸爸。她一年来扫一 次墓,还总是想法和妈妈避开。

只是,她从没有告诉过包括阿锦在内的任何人,路安,又是如何知道的?

“下来吧。”路安打开车门,山风吹进来,他背着一个包,在阳光下温煦地笑着,向她伸出手来。

阿京跳下车来,却扑过去拥住他。无论怎样,她感谢他有这份心意,愿意陪她一起来看爸爸。

路安轻轻拍她。两人手牵手一起往山上走。

父亲的坟地被仔细地修整过,很干净。周围群山环绕,坟头种着高大的松树。阿京亲手在四面种下的小 树也都长得高高大大,葱郁密实地围绕着。

路安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又从包里拿出一对红烛和一把鲜花。

阿京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路安在她身边跪下,和她一起点燃香烛。插上鲜花,一起祭拜。

阿京在心里默念:“爸爸,这是我最爱的人,他带我来看你了。你要保佑我们,保佑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

正午的太阳很辣。两个人没有呆太久,把香烛灭了,除了火患,一起下山。

路安走到中途,拉起阿京的手,合在胸前,望着她:“生日快乐。”

阿京楞了一下。扑进路安的怀里,眼泪终于流下来。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过过生 日了?这个日子,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