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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轮弹雨袭至,英国驱逐舰的舰桥、舰舯接连发生爆炸,舰上越来越多的空间为烈焰和浓烟所吞噬,望远镜中隐约可见几个奔走灭火的身影,他们的努力是那样的无奈和悲壮。又一发炮弹命中舰体,最顽强的身影也倒下了……

猛烈的弹雨只持续了三四分钟,那艘英国驱逐舰便再也无法向前一步了。它侧倾的甲板渐渐贴近水面,所有的舰炮都停止了嘶吼。在短发山羊须下令停火之后,海面上突然静得可怕。就在人们觉得幸存的英国水兵应抓住最后的机会逃生时,有个狼狈的身影却滞留在靠近舰尾的鱼雷发射位置。陡然间,圆形发射管口腾出一阵淡淡的烟气,一枚尖头鱼雷随之窜入水中,可是,它即便能够航行到目标所在位置,过远的距离也给对方提供了充足的避让时间。

就在鱼雷射出后不久,狼藉一片的驱逐舰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发生了一次极为猛烈的爆炸,并以四分五裂的状态迅速下沉。战场彻底安静下来,侥幸逃生的英国水兵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桅杆上那面破损不堪的圣乔治十字海军旗从海面上消失。

从德国舰队出现到两艘英国军舰相继沉没,前后不过是一杯下午茶的间隔。

几分钟之后,德国舰队从这些战斗幸存者附近驶过,在那些威武庞大的战舰上,主炮塔和舷侧副炮塔敞开了舱盖和舱门,身穿白色制服的德国炮手们正用一种不含仇恨的目光注视着在海面上漂浮的英国水兵。虽然舰上的机关炮能够秒杀这些可怜虫,但德国人并没有像一些报刊描述的那样嗜血成性。经舰桥上一名仪表威严的军官发话,几个德国水兵抛下了救生圈——虽然这里距离英国海岸并不远,但眼下的风浪对游泳者的体力是极大的消耗,水性较好的还可能游回海岸或者支撑到救援船只抵达,差一些的就全凭运气了。

抱着德国人抛下的救生圈,狼狈不堪的英国水兵得以好好观察这支突然出现的德国舰队。11艘战舰分作两列,一列是五艘大战舰,它们悉数采用四座双联装主炮塔,全中轴布置,两两叠置于主舰桥之主、副舰桥之后;主舰桥采用不算特别高大的塔式结构,后面是高耸的三脚桅杆,两座舰桥之间是大小相同的两根烟囱,烟囱之间挂载着交通艇、舢板和一些用帆布包括的物件,小型吊臂的出现并不意外,倒是两条滑轨的用途让人捉摸不透;舰艏形状并非现今常见的剃刀型,而是下部垂直、上部外飘,水线位置的舷侧舰体似乎呈弧形的凸起状。

从细节回归整体,眼尖的英国水兵瞧出了“端倪”:这五艘战舰大小长短有所不同,侧面轮廓却如出一辙,简直像是一个模板放大缩小了尺寸!

在相对充裕的观察时间里,有的英国水兵还认真观察了另一列德国战舰,它们应是舰龄较新的巡洋舰,吨位多在3000至5000吨之间,且和大战舰一样沿中轴配置四座双联装主炮塔。不同级别的英国巡洋舰通常各具特色,而这些德国巡洋舰侧面轮廓相似度颇高,激烈的海战中很容易让对方观瞄人员造成误判。此外,有英国水兵焦虑地看到德国巡洋舰上搭载了相当数量的水雷,这种破坏力极强的触发式武器布设起来非常简便,想要彻底清除却很困难,一旦布设在英国近海航线上,短时间内将对英格兰东部的航运带来灾难性的影响。

远处,两艘英国军舰拼死释放的掩护性烟幕已渐渐消散,7艘逃向海岸的船影仍然清晰可见。再次调整航向之后,德国舰队又一次发动了势如雷霆的炮击,获得射界的舰尾主炮也加入进来,火力较之前增强了一倍。仅仅两轮射击过后,一艘货轮便为炮火所中,受伤的船体冒出滚滚黑烟。

“屠夫!魔鬼!你们这些该死的德国佬,下地狱去吧!”

一个趴在救生圈上的英国水兵冲着德国舰队远去的背影愤愤挥舞拳头,而这个红白相间的救生圈上写着德文的“皇帝的战舰——塞德利茨”。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德国人停止了他们毫无压力的远程炮击,威力强劲的重磅炮弹将三艘英国民船砸入海底,这种单方面的海上攻击正符合一些海战理论家设想的“海上封锁战”,即以航速快、航程远的战舰袭击敌方的运输船只,从而达到从海上封锁敌国的目的。不过在位于英国本土的阿布斯河口附近海面,德国舰队攻击英国船只的行动似乎只是顺道为之,接下来,他们又将高高昂起的炮口指向了受到海防要塞保护的格里姆斯比港。

此时此刻,英国舰船的警报和来自海面上的炮声已让格里姆斯比及其周边的英国军民获悉了德国舰队来袭的消息——这个可怕的消息仿佛一场传播力惊人的黑色瘟疫,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传遍英格兰东海岸,然后是整个英国。用不了几个小时,它就会以各种评论语调登上各个国家的报刊媒体,提醒人们这场战争正以复杂多样的方式演进。

“德国人来了!”

这个尖叫声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刺进了英国人无比骄傲的心房。多年以来,他们用坚船利炮轰开一个又一个落后国家的大门,以极其野蛮的方式掠夺这些国家的财富,欺压这些国家的民众,他们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无情的战火会以这样的方式漫烧到日不落帝国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上,而这对于不可一世的英国皇家海军又该是多么大的挑衅和侮辱!

怀着极其紧张的心情,驻守在阿布斯河口要塞的英军官兵们全神贯注地盯着海面,他们身后是格里姆斯比,英格兰东部的一座传统海港。它既不是军港,也不是政治经济要地,而它眼下最大的意义在于它就矗立在不列颠的本土之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