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他的声音很低,但沉稳有力,字字清晰。

尽管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余漾仿佛能看那人此时的神情,仿佛有一股细微的电流,不疾不徐地穿进她心口。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地下落,没有停的意思,落在玻璃窗上,生出一团白雾。

余漾握紧手机,隔着窗户,看向雪地里那道孤独沉默的身影,小声道:“江燃,你回去吧。”

江燃轻呼出一口气,白雾萦绕:“待会就走。”

余漾张了张嘴,很想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人站在那两个多小时,执拗地不肯走。

就为了离她近一点吗?

余漾没再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她就定定地站在窗边,想知道江燃口中的“待会走”,究竟是什么时候。

约摸过了十分钟,那道瘦高挺拔的身影依旧伫立在原地,动都没动。

余漾又气又恼,想问他为什么还不走,外面那么大的雪,他一点也不怕冷吗?

可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余漾神情纠结地耷拉着脑袋,脑子里突然冒出两个小人,一个催促她下楼见江燃一面,一个劝她不要理会,既然当初撂下话,不会回头,就坚持到底。

心里的天秤已经微微有了倾斜的迹象,余漾看了眼还在通话中的手机,语速有些急,“我、我不管你了!”

喜欢站就站吧,生病感冒也不关她的事!

说完,余漾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转身回了宿舍,将手机丢在桌上,埋头继续收拾行李。

她将用过的书全都收纳在一个纸箱里,还有平时记录的一些笔记,分明别类地归纳好。

余漾试图让自己忙起来,不要再想江燃,更不要心软。

他们就是两条相交的直线,有了一个交点后,便再也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余漾肯定地点点头,动作却已经慌乱。

此时的江燃听到余漾的声音后,说了句“我不会让你为难。”

他的语气有种莫名的卑微,却发现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江燃垂眸,盯着漆黑的屏幕愣了许久,唇角牵动,泛着几分苦涩。

所以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江老爷子逝世后,一切琐事都交给了助理。

江燃亲眼看着那块白布盖住了老人的脸,浮浮沉沉的心脏慢慢归于平静,而周围的亲戚痛哭流涕,前所未见的难过。

属于江昌国的时代终于落幕。

那一刻,江燃被心底一股强烈的力量驱使,很想见余漾一面。

哪怕她仍旧讨厌他,他也愿意站在不被她发现的地方,偷偷看一眼也好。

江燃心里是这么想的,意志全凭本能驱使,当他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余漾的宿舍楼下。

雪天路滑,一点也不好走。

司机送他过来耗费了不少功夫,车停在a大门口,江燃没让助理跟着,他最近抽烟很凶,来之前只简单地换了外套,周身还有挥散不去的淡淡烟草味。

他知道余漾不喜欢烟味,所以从校门口走到女生宿舍,试图让风吹淡身上的味道,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江燃只穿了件大衣,里面是单薄的衬衫西服,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灌入脖颈,冷意渗透进四肢百骸。

助理已经打了无数通电话催促,江燃却固执地不肯走。

他还是贪心的,所以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夜幕降临,女生宿舍楼只零星亮着几盏灯,不少学生已经回家了。

江燃站在路灯下,幽幽的光芒温柔地倾泻在他身上,罩着一层阴影,地面上的积雪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没过多久,助理再次打来电话。

“江总,江经理带人去了医院,动静闹得不小,您看怎么办...?”

江昌国一死,即使留下的那份遗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江毅却一点也不买账,冉芳龄更不是个善茬。

江燃静静听着,眉眼低垂,清冷俊逸的面庞似乎也融进冰凉的霜雪中。

他吩咐完助理接下来需要处理的事情,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浅的脚步声,是鞋子踩在雪地上窸窣的声响。

那道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停下。

江燃拿着手机不经意地回头,下一秒,整个人像被按下暂停键,目光也慢慢定格。

手机还在通话中,电话那头的助理低声询问,江燃说了句“稍等”,随即挂了电话。

白茫茫的雪地里,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女孩穿着浅粉色的羽绒服,口袋上印着幼稚又可爱的卡通人形象,她的领口拉得很高,藏匿了巴掌大的半张脸,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明亮清澈,微微睁大,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江燃抬眸,漆黑笔直的眼睫浓密,嘴唇的颜色很淡,视线牢牢地锁着她,不动分毫。

这一刻,心脏仿佛被一把大锤狠狠锤了一下,胸腔里回荡着闷闷的声响。

静默半晌,江燃咽了咽发涩的喉咙,当看到女孩脚上的小熊拖鞋时,目光僵住。

察觉到这人落在她鞋上的眼神,余漾皱眉看他,局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本来是在收拾东西,谁知道脑子一热突然就跑出来了。

下楼的时候太匆忙,她随便穿了件外套,连拖鞋都没换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