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生孤注掷温柔 阿堵 3649 字 2022-08-27

他们不知道,靖北王早已把屯田据点变成了自己的兵站。而常年坚持训练的督粮军,战斗力至少不在地方治安部队之下。

至于营田司的本职工作,当然更不曾荒废。西南前线的军粮是必须保证的。督粮军将各处调运的粮草集中送到离前线最近的粮仓,交给太子手下负责接应的部队,任务就算完成了。只是前方部队接到粮食之后,屡屡在楚南、蜀东境内被夏人劫走,又火烧火燎的要求追加,给营田司出了不少难题,逼得工部户部的尚书们时不常到皇帝面前诉苦。

营田司同时还担负着协助征收田赋,供应粮种,紧急时开仓救济等工作,与地方政府百姓关系也算不错,自然不会有谁多管闲事去过问督粮军的调动问题。况且前方正在打仗,粮草供应频繁,屯田据点格外忙碌些也很正常。

四月的一天,靖北王忽然出现在封兰关外断尾山上,身边只跟了两个功夫最高的贴身护卫:亲卫军统帅倪俭和刚刚赶来会合的地下工作首领秦夕。

旧地重游,固然感慨万千,但长生却无法给自己太多时间抒情。望着两峰之间矗立的关楼,收敛心神,问秦夕:“守关的是谁?”

“太子手下头号大将符垣。”

“听你语气,是熟人?”

“嗯,远远打过照面。”秦夕稍稍停顿,才道,“白沙帮曾经刺杀过符垣两次,第二次差点就成功了。可惜功亏一篑,折损不少好手。”

“符定预备五日后大举进攻,消息当真?”事关重大,即使是最信任的下属,长生也忍不住再次确认。

“是符敖将军亲口告诉我的。”符敖脾气个性与太子并不投合,二皇子这边多年来不断拉拢示好,寻机离间,终于水滴石穿。

长生点头,运足目力观察封兰关口守军动静。

秦夕补充说明:“这会儿入关的,应该就是水师帮忙运送过来的攻城器械。太子一直在等这批器械——他早在峡北关耗得不耐烦,只要东西一到,必定全力动手。”

长生道:“论形势,峡北关不会比封兰关更难打吧?符定居然耗了年余,寸步难行,蜀州还有这么厉害的守将,这可没想到。”

秦夕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峡北关的守将,叫做粱永会,总兵力据说超过二十万。但实际上,这二十万夏军,全部缩在关内,就没正而八经跟太子打过。真正冲在前头交过手的,竟然是员女将。”

“哦?”不光长生,一直在边上当听众的倪俭也大吃一惊,忙凑过来,“秦兄此话怎讲?”

“这位女将,听说是,是已故威武将军谢昇的女儿,被锦夏皇帝收作义女,封为宜宁公主。年纪不过十七八,武艺超群,一身胆色。整个峡北关,唯有她,敢领着士兵开关出袭;也是她,主动与关外义军联络配合,常令太子陷入被动局面,堪称智勇双全。去年春天,许帮主希望与守关军队配合作战,曾派人潜入关内,直接上西京求见把持朝政的国舅,据说得了这位公主不少助力。没过俩月,她本人就突然到了峡北关……”

秦夕说着,抬眼看看殿下。昔日威武将军谢昇,守的正是锦夏西北门户冷月关,乃西戎宿敌。然而,作为一名曾经的锦夏人,提起谢将军及其后人,却无法掩饰言辞间的崇敬之意。不过白沙帮与朝廷的联系,属机密中的机密,更多细节,秦夕并不知晓。

却听殿下颇为客观的赞叹道:“原来是忠良之后。世间竟有如此奇女子,胜过许多窝囊男儿。”

两个属下十分自然的冒出一个奇妙念头:殿下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长生心中却想:顺京城里的弄晴姑娘,楚州白沙帮的许帮主,还有这位守卫峡北关的女将……夏人当中出色的女子还真不少,比大多数男人都厉害。

三人看了一会儿,攀着岩石爬上峰顶,秦夕在前方领路——他这两年混迹南方,时不时跟着白沙帮众打游击战,兼有一身绝顶轻功,早把地形摸得熟透。第二天黄昏,将殿下送到紧挨峡北关的北天峰,上下绕了几圈,找到一处最佳狙击地点。顾不上休息,又马不停蹄赶回封兰关。

在殿下的计划里,整个事件最重要的就是衔接。

黄云岫带领的督粮军将以送粮名义骗开封兰关,自己则要配合他拿下符垣,把封兰关牢牢控制在手,让靖北王麾下先锋铁骑悄悄潜进来。当太子符定大举攻打峡北关,战争进行到最激烈的那一刻,殿下千里迢迢借来的神弓就会派上用场,造成己方主帅死于敌人流矢的假象。太子一死,士卒必然溃败。关内守军不追则已,只要他们出关来追,早有准备的符敖和潜伏在后的铁骑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峡北关……

第〇六九章 大厦将倾

天佑九年(永乾六年)三月初九,煞南,正冲癸酉,上上大吉,诸事皆宜。

册立太子仪式就定在这一天。

如此国之大典,终身荣耀,凡是有资格参加的官员,就算爬也要爬进宫的。子释本着丰富人生阅历的精神,好比参演一场历史纪录片,从头天排练坚持到第二天正式仪式结束,站得腰酸腿痛,深觉增广见闻。

朝廷偏安西南,许多环节不得不从权减省。但所有能够实现的部分,无不严格依照旧例,一丝不苟完美上演。场面之宏大壮丽、庄严隆重,身处其间,那是一种间接经验无论如何也无法给予的震撼。

比如只有盛大仪式才亮相的帝王衮冕,明黄重紫镶金錾银,五色珠旒七彩绶带,一处处点缀一层层堆叠,愣是用无穷的精致繁琐垒出了无限的威严气派。每行一步,那玉旒轻晃黼黻微动,无声倾泻的压迫感分外鲜明,提醒你穿这身行头的乃是天子至尊。

比如此等场合非奏不可的雅乐之章,作为庙堂音乐,中正平和舒缓大气,比之其他风格,另有一种涤荡心灵的雍容之美,平素哪里有机会聆听?事关重大,实在不能变通,皇帝陛下只好放弃私心所爱,把宫廷乐队交给礼部指挥。

子释望着丹墀上下端正站立的赵氏叔侄,在一身正式礼服衬托下要形有形要貌有貌,怎么看都是十足帝王之相,越发增加了看戏的疏离感。心知以赵琚习性,把这场仪式坚持到底,多半也在用演戏来不断自我鼓励——满场洋洋数千人,自己一个看戏的,他一个演戏的,其余都是在戏里的。说起来,这位万岁爷实在很有几分后现代气质……

正走神,忽闻山呼万岁之声,赶紧进入状态。原来仪式到达高潮部分,皇帝授太子玺册,宣布大赦天下。随后太子携东宫属官前往太庙,敬告祖宗,整个册封典礼便算圆满结束。

金吾将军宁愨兼了太子少保。宁家两位少爷,以及包括子周在内的其他几个青年才俊,被指定为太子侍读,跟着上太庙祭祀去了。而东宫属官里,以太子少师身份奉玺册在前头引导的,是一个之前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人物——右谏议大夫席远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