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

天色渐黑,风雪未停,宇文泓勒马在寒风之中,衣上身上落沾冰寒冷雪,一颗心,则是忧灼如火,像将被满天呼啸的风雪撕扯裂开,随着暗沉天色,不断往深渊下沉。

一路策马急驰至鹤梦山庄,却不见人影,这一扑空,更是叫他惊骇不安,在来之前,他有问过被留下的莺儿,莺儿道说她也不知发生何事,只是感觉小姐十分惊惧,是她陪侍小姐多年,从未在小姐眼中见过的惊惧。

在善庄门前之事,已经十分古怪,叫他不安,莺儿这一说法,更叫他心如油煎,萧观音绝不会主动亲近大哥,定是大哥使了什么法子,令她愿意登上马车、随他离开……是什么法子,令萧观音惊惧不已,为此违逆本心?大哥究竟要带萧观音往哪里去?他要对萧观音做什么?!!

一连串的惊急疑问,在见鹤梦山庄无人时,将宇文泓心中的忧急恐慌,推向了顶峰,大哥可是故意给了他一个错误地点,令他不要跟来坏事?今日之事,是否不是大哥心血来潮,而是他一早谋划?若真是处心积虑、一早谋划,那大哥对总是求而不得的萧观音,是否在今日势在必得,观音此刻处境,凶险万分?!!

……该拦着她,即使她当时恳求地望着他,也该不许她随大哥离开的,就算她为此恼了他,也该硬拦着的!!

宇文泓心中悔急交加,用力一挥鞭,在将暗的天色中,控马离开鹤梦山庄,飞骑急驰,而他满心忧思如狂,如火山迸发,如扑面冷袭的寒冬风雪,将他全然吞没,也将其他一切暂先吞蚀,只一个信念,坚定在心中,烧得他忧心如焚。

——一定要找到萧观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这是大哥有意设下的陷阱,也一定要找到她,她不可以出事,一点出事的可能也不可以有,他的观音,要一世无灾无难,平平安安,一滴眼泪也不会流!

冬日飞雪仍似吹绵扯絮,纷纷扬扬,而天色已然黑透,小小一方梅园中,居室灯火通明,十几道佳肴铺陈在食案之上,色香俱全,旁有一壶清酒,并两只白玉酒盅,宇文清拿起其中一只,浅浅斟了一盅美酒,递至萧观音唇前,见微垂着眼的她,对此视若无睹,人如石雕静坐不动,心神不知坠沉何方。

在他道出澹月榭之事、道出他对二弟的猜测后,她彻底缄默了,今日之事,一桩接着一桩,已足够叫她心神震裂,若他口中所说的,二弟一直以来都在骗她利用她一事,得到印证,那她的心,将被这最后一击,击得粉碎,如此一想,倒盼着二弟能找过来了,盼着二弟以这一举动,亲手断了她与他的从前,断了她对他的与别不同,从此,她与二弟,形同陌路。

筹谋多时,设下今日之事,有一石二鸟之效,一即是为了萧观音,二则,他也无耐性再与二弟长期周旋,试探他心智到底如何,直接用萧观音试他即可,若他今日能为萧观音找到这里来,那从前将宇文二公子视作笑话的天下人,才是真正的笑话了。

这是他为萧观音构筑的牢笼,好让她留在他身边,也是他为二弟设下的陷阱,等着二弟一脚踏进来,顺将陷阱连系牢笼的锁扣扣紧,让萧观音对过去心死,更好地留在他身边,她的心因这一重重的打击碎了,并没什么要紧,因她如今的这颗心里,没有他,这样的心,他不喜欢,碎便碎了,不破不立,等她将二弟从她心里踢开,她会看到他,她不得不看到他,因他身上系牵着她萧家满门的性命,她满心都是家人,心中自然有他。

然后,一切从眼中有他、心中有他开始,宇文清望着将与他相伴一生的女子,也不着急,自将那浅浅一盅清酒饮尽,持箸夹了筷她素日喜爱的菜肴,放至她面前的小碟中,劝她进用些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