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哗哗,江行止鞠了一捧冷水泼在脸上。
双手捂面,他静静地站了一会,从胸腔里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在裴寂面前强撑起来的气势像个豆腐渣工程,表面冠冕堂皇,于无人处轻轻一推,眨眼摧枯拉朽。
心里有一个小人劝他说,没什么的,谁还没点青春往事了。
另一个小人扁着嘴,我就没有青春往事啊。
前一个小人毫不留情,那是因为他人见人爱,你不讨人喜欢啊。
后一个小人不服气地反驳,他就喜欢我,特别特别喜欢我!
那是上辈子的事啊。
那是上辈子的事。
在他面前,你自诩一身橙装,其实只是皇帝的新衣。
江行止抱着脑袋,无声地张口呐喊,借以释放心里的躁郁。
他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水流满面,眼角微红。
身后的厕所隔间的门板倒映在镜面中。
眼睫上沾着水滴,模糊视线。
外面响起了一阵阵号声,是学校催促住校午休的学生起床。
江行止恍惚看到谢云书缓步向他走来,清俊秀致的面庞带笑,看到他时眼睛弯成漂亮的弧线,焕采生光。
他的阳光少年。
江行止不等谢云书开口,就拉住他的手腕,在长廊上一路飞走。
“行止,”谢云书被他带得脚步如飞,语气依然轻柔得宛如风絮,“你怎么了?你走慢一点,我快要跟不上你了……”
我就是来得太慢,才让金毛狮王有了可趁之机!
江行止拉开厕所隔间的门,把谢云书推了进去,自己跟进来。
“咔哒”,插销反锁。
空间一下子压缩到了极致,四周寂籁到能听到细小的水滴落在水槽台上的声音,逼仄嗳眛的格子间里,两具颀长的身体瞬间贴紧。
衣料簌簌摩擦,彼此的体温和气息飞速流窜,交融到一起。
江行止将谢云书抵在门板上,双手按在他的脸颊旁边。
淬了火星的眼眸紧紧逼视,慢慢倾身下来。
谢云书微微睁大了眼睛,修长的手指分搭在他的手臂上,紧紧攥住他的衬衣袖子,像一只被猎捕的小兔子般略显惊慌地望着他。
以吻封缄。
男孩子的嘴唇微微开启,轻磨细碾间有微凉潮润的感觉,晗在嘴里像吸食甜甜软软的果冻。
被亲久了的脸蛋也像果冻一样泛起淡粉的,闪烁着莹亮的光泽。
江行止的手指轻抚在谢云书的脸颊上,微弱的电流在指尖蔓延,整个心脏都是酥|麻一片。
指腹上温滑的触感,唇齿间柔腻的交|缠,两个人砰砰跳动的心脏和紊乱的呼吸,在狭窄紧迫的空间里无限放大。
谢云书眼含秋水,白皙清透的脸蛋红得要滴血,江行止看进他星光荡漾的眼睛里,他微微垂敛了修长的眼睫,欲语还休的样子充满了羞赧。
江行止看到他这个模样,积蓄在胸口里的所有惊慌、嫉妒、失落和醋意等等情绪就像一个臌胀胀的气球被针尖戳了那么一下——
“噗”。
尽皆消散。
好吧,好吧,不管你的过往里都有谁,至少最后你喜欢的是我。
……
楼道口人来人往,江行止站在栏杆边,顺着楼梯的缝隙往下张望。
他握手成拳贴着褲缝,神色焦急迫切,又隐隐露出微妙的兴奋。
换了平时他不敢,但眼下有个绝好良机。
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吃醋了。
柜门咚是吃醋的福利。
咚完之后亲一下是天经地义。
谢云书上了公车才发现小灵通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关机了,他重新启开,“嗡嗡嗡嗡”进来一水溜短消息。
全是陌生号码。
但那信息内容一看就知道是谁发的。
小江总用小灵通,和江行止用短信夺命连环催他,都让谢云书意外,又微有些心酸。
少年江行止,是这样一个丰沛柔软,还有点憨纯天真的小男孩。
还没来得及回复短信,公车直接到站了。
谢云书在楼下碰到了高一时候的同学孟越,孟越问他:“你下午第一节什么课?”
“政治。”谢云书说,高二虽然分班,但有综合会考,文理各大副科的课还是正常安排的。
孟越说:“那你物理书借我用下,我忘带了。”
谢云书:“好。”
孟越:“还有你笔记,也借我看看!”
谢云书实话实说:“我笔记记得很一般啊。”
孟越问:“那你能不能帮我跟姚湛借下笔记?”
谢云书竖起食指摇了摇:“姚湛从来不记笔记。”
孟越:“靠!”
两人相视而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那货不是人”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