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竹起身踱了几步,想到秦瑟,心中微微有些烦闷,他懒散倚在窗边,道:“这事不必多说了。”

越明川一向倾心于他,对顾玉竹也是真心关切,当下走近过去,急道:“教主,这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常言说得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放着这样一个心腹大患在眼下,说不定什么时候……”

顾玉竹见他情急,不由得好笑,抬手在他嘴巴上一按,笑微微地敷衍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就是,过几日寻个时机将秦瑟杀了还不成吗?”

越明川心中大动,握住他那只手,低声道:“教主!我……我是真心对你……”

季涟走后,秦瑟晒着太阳半睡半醒地眯了一会儿,忽然想瞧瞧顾玉竹在做什么,一路绕开侍从到了顾玉竹的住处,轻悄悄地落在花厅后窗附近,恰恰将最末几句话听在耳中。他脸上仍是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眼底戾色一层层铺染开来。

第三章 藕丝乱

清晨时候,一只羽毛初丰的小禾花雀不知从哪里的鸟巢里飞出来,歪歪扭扭地落在海棠树上,在花枝上跳来跳去,试探着啄了几下花苞,又斜斜往一株芍药花上落去。它柔软的小黄爪刚刚碰到花叶,犹自带着细小绒毛的翅膀还没收起,忽然听到爪下传来轻巧细碎的叮铃声,立刻受惊飞走了。

秦瑟在房里隔窗看到了,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他手边放着一把红丝线,正将几条丝线打成细绳,末端再拴一枚小小的金铃铛,这么系在花树上,以防鸟雀糟践。顾玉竹还没起床,窝在被子里睡得正熟,一只手搭在床沿,修长白皙的手指垂下来,指甲是桃花一样的颜色。秦瑟笑眯眯地看他一眼,轻悄悄地将手中刚制好的护花铃拴在他手腕上。

辰正时候,顾玉竹翻了个身,仍是没有半点要起床的意思,呼吸平稳绵长。秦瑟在床沿坐下,捏了捏他脸颊,道:“阿竹,该起床了。”

顾玉竹将眼睛睁开一半,朦胧地看他一眼,随即又闭上。

秦瑟俯身将额头抵住他额上,亲亲他嘴唇,柔声道:“起来吃早饭,细沙团子。”

顾玉竹从鼻子里“嗯”一声,抬手去揉眼睛,胳膊一动,便听到手腕上叮铃叮铃的响起来,声音像一朵花一样柔和。他清醒了三分,将手腕抬到眼前看了看,笑着叫了一声“师父”,还没说下去,忽听有人在门上匆匆叩了几下,随即推门进来,正是左护法越明川。

顾玉竹坐起身来,拥着棉被道:“明川,什么事这样急?”

越明川道:“教主请看。”大步走近,将手中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秦瑟见有人进来,也不避开,心里盘算着还有六株芍药没拴铃铛,便仍旧坐回窗下打红线,一条腿支起来晃来晃去,逍遥得很。越明川见他居然不回避,当即翻个白眼,再看到顾玉竹手腕上的红丝金铃铛,更是忍不住扭头狠狠瞪了秦瑟一眼。

秦瑟原本低着头摆弄那几条丝线,此时不知为什么抬起头来笑了一笑。顾玉竹将这两人的神情都收在眼里,他跟了秦瑟这许多年,见他素日总是笑眯眯的,发火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却有时候笑起来比发火更吓人。他将那册子翻完了,略一沉吟,道:“你去吧,我自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