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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肯答应太后,极大的原因就是被这条件吸引,可这么些年这就像是一张没有签字画押的无效字据。然而姑母她自己如今已经根本无法兑现这个承诺,她只是在逼迫自己去完成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咳……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你一定要沉住气不能心急!”太后被贤嫔出乎预料的话惊道,“你不该想这些的,不是说过什么都听哀家的就好,你自己不需要去琢磨。”

太后佯怒着,指着贤嫔的脑袋戳戳,“以后不准自己瞎琢磨这些事,你这蠢笨的脑子能想出什么花来”

贤嫔被戳毫无反应,宛如一截木头杵在地上,“好,侄女不会再多想,姑母您想想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吧。”

太后嗯一声,这次下药都没能成,看来皇帝就是对贤嫔没感觉,宁可自己难受,跑出去丢人也想要摆脱,那只能……让贤嫔变成他喜欢的人的模样。

办法总是比困难多,太后自信地说道:“哀家听说民间有会制人|皮|面|具的高手,你下次换上跟皇后一样的面容,哀家不信皇帝还能抵抗得住!”她看看贤嫔的身形,与脑中谢如伊的模样对比,“届时你注意调整体形身高,尽量与皇后相似。”

“至于皇后肚里的孩子……”太后掐指算算,“等那孩子出生了才好处理,那么小的孩子随便发生点什么意外都能夭折,反倒是在母亲肚子里才是最不好动手的时机,你别琢磨着想在哪给皇后使绊子,平白给人递把柄。”

“那姑母差人去准备吧,侄女等您的安排。”贤嫔颔首行礼,反应是少见的平淡。

兴奋吗?比不得从前姑母费尽心力给她出主意的时候开心,但也不至于毫无波澜,她又有了新的努力方向,而不是松了口气之后觉这一生望到头一般平庸。

贤嫔突然羡慕起来旁人的人生阶段目标多是为自己设立,诸如嫁个好郎君生几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和和睦睦地度过一生。可她自己的人生目标依托于姑母和家族的意志,而她为次,她自己能不能过得好并不重要,只要目的达成即可。

是以姑母在她每一次没能成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都不是安慰她,而是怨她不争气,接着尽快想补救措施。

没想到这次太后竟然抬手轻柔地撩动她额前的碎发,“好孩子,哀家怎么会不懂你。”

她起初也不是没有动摇过目标与信念,可是一旦动摇放弃,那她以前的投入算什么呢?她几次死里逃生,护得住自己的孩子也能压制住先皇的后宫。除了妃嫔间明争暗斗,谋害子嗣,反正只要不是她的,她都不多管。

她自问尽职尽责地打理后宫一切,不去嫉妒某个被偏宠的女人,可偏偏先皇是个混的,宠妾灭妻抬举了好几个不长眼的女人来跟她对着干,她在同这些女人的斗争中付出太多心血。而后期先皇的糊涂更是让她直接与自己了无情意的丈夫对着交手,她那时的处境有多难,就付出了比那还多几倍的心血去稳固自己的地位,去照拂自己的娘家。

她同自己的娘家绝不割舍,相互扶持着才走到今日。于她而言,那不仅仅是曾让她背靠,支撑她的家族。在一代代新人换过之后,张家都是年轻稚嫩的小辈孩子,她更觉得此时娘家像是她的一个孩子,需要她来支撑才能壮大。

可她又能再活几年呢?

她终究有一日要去阴曹地府,对娘家前途的担忧迫使她步步为营地去谋划一切,让娘家在她百年之后也能长盛不衰才行,届时在下面见了先皇也能嘲笑他,他想做的一切他儿子也做不成,所有的一切都要看她娘家人的脸色行事才行。

这几乎成了太后活着的执念,她如何能容忍贤嫔的怀疑,努力说服她也是在说服自己,“你只是现在太年轻了,很多事情看不明白。你只管听哀家的,别多想也别问,哀家还会害你不成?”

贤嫔动摇的心似乎被太后有力而简短的几句话安抚下来,只是也没有最初认准一股死劲儿的坚定了,她低声道:“侄女都听您的。”

“你回去等哀家的消息吧。”太后咧着嘴笑着拍拍贤嫔的肩膀。

贤嫔告退,在走回帘月宫的路上,她思考到底表哥和姑母哪个是对的?她以前从不自己想这些事情,都是姑母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可现在她收到两种不同的选择,该何去何从迫使她开始自己的思考,这一开了头,就不是那么容易停下来了。

等贤嫔离开一会儿之后,蔡公公进来侍奉茶水,忽见太后胸口起伏剧烈极为难受的模样,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冲上前给太后顺气,“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去传太医!”蔡公公向外面宫女喊道,却被太后拽着袖子拉扯,他回头,“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