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一路往北,每天都要停下来两次,每次都要疯狂做饭,早晨要早早起来把米饭和肉蒸上,草草巴拉两口饭就得趁着大家还没吃完赶紧把中午的菜和肉准备了,不然怕是来不及,中午要有两菜一饭,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甄恬算是知道为什么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庞大的军队每天消耗真的不在少数,也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粮草会被看得那么紧,万一有敌人烧了粮草,这些将士三天都撑不住。

唯一的好处就是跟着粮草走比较安全,适合甄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只是甄恬身体底子不好,经过这番折腾,不到一个月就起不来了,浑身疼,甚至发了低烧,军医来看过,给开了简单粗暴的一碗药汤,喝进肚子里没把甄恬给弄死,出了一身冷汗不说,还头疼了一整宿。

不过好歹是退了烧,第二日就又能跟着大军往前走了,只是这么一折腾,甄恬就虚弱了许多,本就瘦弱的他如今衣服都是空荡荡的。

刘老哥担心他撑不住这一路苦行,给他安排了一下,让他去医疗队那边帮忙。

这会儿没有开战,医疗队比较清闲,顶多是哪个战士有个头疼脑热虫咬碰伤的给医治一下,甄恬这才觉得缓过劲来了。

只是医疗队在熊槿儿的手下,虽然熊槿儿多是跟在熊孟身边,不会每日来看,甄恬还是时常感到担心,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意味。

于是他也不刮胡子了,就那么疯草一般乱长,很少说话也不爱出风头,总是躲在队伍里最不起眼的位置,默默无闻。好在队伍行走了三个多月,到后来谁也没有说话打趣的闲情了,一个个都疲惫不堪,就想着赶紧到达前线好好打一仗休息休息。

熊孟是大军的核心人物,甄恬总是能在某些场合远远地看见他,听他讲些激荡人心的话语,默默在眼睛里闪耀着星星,却是连个招呼都不敢打,也不敢靠近说句话,当真是辛苦极了。

辛苦的倒也不止他一个,帅帐中的每个夜晚,熊孟都要靠着粉色笔记本苦苦支撑,他每夜梦中都是和甄恬相处的点滴,起来后怀中空空,怅然若失,只能把梦中场景一遍一遍写下回味,等到大军到达边境,他的粉色笔记本又用完了三个,上面写得全是相思之苦,又酸又涩,苦不堪言。

所谓咫尺天涯,大概就是如此。

好不容易抵达边境,只休息了一日,就收到军情,草原二十九部发起进攻,熊家军整顿一下就上了战场。

整个医疗队气氛紧张却也有条不紊,他们忙忙碌碌准备各种药品、纱布、提前煮了通用的草药,收拾好了伤兵营帐,刚做完准备工作,就有第一批伤员被抬了进来。

整个伤兵营一下子就被刺鼻的血腥味和哭天喊地的哀嚎占领,甄恬看着一个个缺胳膊短腿的伤兵被抬进来,大脑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这和平日里摔摔碰碰绑个绷带擦个碘酒完全不同,很多人浑身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是死是活,多少人腿骨就白生生露在体外,甄恬干看着却不敢碰。

他毕竟不懂医术,只能做些简单的包扎,他的小队长喊他,甄恬才回过神来,抱着纱布去给一些处理好伤口的伤兵做包扎。

没有干净的医疗环境,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也没有高效的药剂,甄恬拿了提前煮好的温开水,用干净的布巾蘸了简单给伤口擦洗一下,就要覆上白色的药粉,然后用纱布包起来,整个过程都是简单的,他甚是没有时间去安抚士兵,更没有时间轻手轻脚,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了,还是会时不时听见士兵的痛苦哀嚎。

甄恬处理的伤口越多,动作越熟练,也就越胆战心惊,因为他发现伤员根本源源不断,他一分钟停歇的时间都没有,有些伤员还没来得及救治就断了气,这就会立刻被抬出去处理,他的位置马上就有新的伤员顶上。

这一战打了一天一夜,等到伤员处理完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但是甄恬并不能得到休息时间,他们需要清洗大量纱布布巾,还要准备各种伤药,这次是第一战,各种医疗物资尚且充足,但是接下来还有几个月的持久战,药品供应就很是问题,所以纱布之类的这些物资必须能省则省,那些染了血的纱布并不好洗,医疗队烧了开水把皂角和纱布扔进去煮,再拿去河边清洗干净。

北境的冬天不太好过,河水刺骨冰冷,医疗队没有一个人有怨言,等到所有纱布都晾起来,他们又要分批到处收集药材,甄恬不懂药材,就被安排在伤兵营照顾伤员。

每天都有熬不过去的伤员被抬出去,也有人逐渐好转,甄恬的心情就随着他们的好好坏坏而起起落落,他出去打听了,熊孟没有受伤,心中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