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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洲 虚骨生莲 894 字 2022-10-17

馥瑾离开时,并未多说什么,阿满看她闷闷不乐,也不好开口,只能跟在她身后,随她出了门。辞年送到门口,看馥瑾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叮嘱了阿满几句,阿满点头应好,不过一会的功夫,馥瑾就走出好十几步了,阿满便慌忙道了别,赶着追了上去。

街市的灯火逐渐暗淡,两人走在路上,谁也没说话,可走着走着,馥瑾却突然道:“我要去看看。”

阿满一惊:“你不能去!刚才都说了……你要是真为了徐公子好,你就不能去见他!”

馥瑾解释:“我不见他,我只是去看看,看一眼就好,我会藏起来,不让人发现。”

阿满不放心:“你要如何不让人发现?”

馥瑾不语,只转了个向,头也不回地往徐府的方向走去。

夜色已深,老管家年纪大了,经不起熬夜,早早便睡下了。天气闷热,徐问之心头郁着一团阴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只得攥着信,来到院子里,借着廊下的灯火,将家书读了一遍又一遍。回信寄出去了,雇了驿站的快马,应该不需多少时日,那信就能到家人手上。

江南的夏日还带着几分湿气,要是父亲已经被囚禁狱中,也不知这大热天的该怎么过日子。他怕家里人打通不了关系,险些写了求情信,可转念一想,若父亲最终沉冤得雪,他借着礼部侍郎的官威压衙门一头的事又算什么?且不说会不会被人告发,连他自己想到这样的事,都觉得难以忍受,便只得作罢。

随着信一同寄回去的,还有一些打通关节的银钱,都是他这么多年攒下来的积蓄。

徐问之年少为官,一晃这么多年,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官当得无比窝囊。他人做了官,都风风光光,衣锦还乡,可唯独这看着光耀门楣的礼部侍郎,是要什么没什么,求什么丢什么,简直是十足的倒霉鬼!徐问之叹了口气,将信收入怀中。

长安的夜是寂静的,静到这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徐问之还是无法入眠,他半只脚踏入门槛,又退了回来,在院子里绕了好几圈,将这早就看惯了的山石泉瀑看得生厌。

不算宽敞的院子里,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三步一叹,若说还在盼望着什么,那便是贺栖洲的消息了。别人见不到皇上,贺栖洲总还是有几分本事能将见着的。钦天监的能耐不好琢磨,但毕竟能让皇上重用,这二位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庸庸碌碌之徒……徐问之想得入了神,竟没留意撞上了跟前的石凳,他吃痛一身,赶忙后退两步,蹲下来,按揉着发疼的小腿。

一缕幽香,也正在他蹲下的瞬间,飘过他的鼻尖。

院内有石灯,只作点缀,照明并不显著。但巧的是徐问之蹲下的正前方就有一盏石灯,那灯火幽微,只照亮一小块区域,而这光芒笼罩的一小块里,正端端正正地落着一朵花。一朵洁白的,盛开的玉兰花。

已近七月,这于春天盛开的玉兰,早就应该凋谢了。而且,这院子里,也从来没种过玉兰。徐问之捡起落在地上的花,缓缓起身,他抬头望了一圈,也没能看见人影,只是当这朵花被他拾起时,第二朵花便乘着风缓缓落下,不偏不倚,正落在他的手心里。

万物有灵。徐问之的耳旁突然响起了那日贺栖洲的话,他再次抬头,将所有围墙屋檐都看了个遍,却始终没有发现一点旁人的影子。他将花朵捧在手里,像捧着一对柔弱的生命。那紧紧凝结的眉间突然舒展了,徐问之抬起手,将花朵凑近鼻尖,恨不能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嗅了两口。

那日山中落在他手里的花,于今夜再次回到他掌心。他低垂的肩头突然颤抖,连同发出的叹息也是如此,他像是在笑,却更像在哭,他将花朵一并收入怀中,却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滚得烫热。他颤声道:“谢谢……谢谢你。”

风静默着,花也如此。夜风里幽微的香气一闪而逝,藏在屋檐下的人微微抿嘴,只用唇形无声应了一句:“不必。”

正文 疾风骤雨独木难支

第八十六章·疾风骤雨独木难支

孟胤成没有再宣贺栖洲进宫面圣。他一直在别苑里避暑,上朝也尽量从简,钦天监这样的闲职,本就没有上朝的机会,皇帝不召,他也只能留守,每日处理些琐碎的事。

无非是天象占星,看来看去也都是那些东西,贺栖洲看多了,自然也看腻了。夏日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贺栖洲看着满天繁星,连卜卦都省了,他跳下屋檐,正落在摆弄棋子的辞年身边,叹道:“无云,明日晴天。”

辞年头也不抬,把手里的黑子与白字搓一搓,敲着听响,道:“我来长安前,还以为这五官保章正是个顶了不起的官,这几日看你天天上蹿下跳,原来就是个上房揭瓦的晴雨预报……”

贺栖洲抢了他手里的棋子,一侧身子歪在棋桌上:“夸我能耐的也是你,说我上房揭瓦的……怎么也是你?”

辞年不跟他抢,从一旁的棋盒里又摸了一颗,放手里把玩着:“我可没说你上房揭瓦,我说的是你晴雨预报,谁说晴雨预报不厉害了,我可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