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什么,你说。”

“您得保证,倘若我被抓,我的两个儿子不会受到牵连。他们俩得安安稳稳的,拜了师父读书习字。”

“好,我答应你。”

李慕云出声应了,但范三却仍凝眸瞧着他,就好像没听到似的,那一双眼瞪得溜圆,眸子里竟显出些许狠辣意味。李慕云瞧得心中一颤。这人难不成……改变主意了?

“爷,这可是你说的,倘若你做不到,我范三就算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

李慕云还是头一次听人跟自己说这种话。这话乍一听好像不痛不痒,但这一次,李慕云却是真的被范三那满是恶意的眼神给吓到了。

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男人,是真的把自己的命,乃至于所有同伴的命,都压在了两个儿子身上。倘若不是亲眼见了,李慕云绝不敢想,有人竟会愿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只为了确保自己的儿子,能顺顺利利读上书。他更想不到,世上会有任何一位父亲,愿意为了自己子女的未来,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至少,在他李氏的家族里,就从未有过。

“我说到做到。”

再开口,李慕云也愈发郑重。

他最初觉得这个范三,就只是个长相憨厚的车夫,后来他又觉得,此人颇具心机,也算是有点小聪明的。但现在,李慕云只觉得这人身上带着股狠劲儿,是那种不顾一切,破釜沉舟的决绝,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好。”范三好似松了一口气,但他面色仍然凝重,“爷,您先好生歇着,您的事我会尽快去办。”

范三说罢,好像如释重负般,长呼出一口气,便起身出了屋。而李慕云躺在那间破旧的木条屋里止不住的叹气。

他是真不明白,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觉得,只要入仕,自己甚至是自己的家族都会有出路呢?范三如是,胡九彰亦如是……

正月初三的,清晨。长安城的街道上堆着薄薄的一层雪,清风拂过,尚未冻实的雪片,随着微风轻舞,带着冬日里特有的冷漠与清凉,飘散在长安各处。

这天早上,陈番送走了胡九彰,原本这对陈番来说,本不是件如何严重的事情,可胡九彰走后,他脸上的表情却凝重异常。

陈番回到室内,从自己屋中的小案下,取出了件盛满信札的旧木盒。陈番将那盒子里的信纸一张张抽出,每张信纸上的内容,他都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可陈番的表情,反而愈发难看了。他怕不是因为胡九彰的离去,才忧心忡忡,而是因为这一摞信。

忽然,院中传来一声异动。陈番条件反射的将手中那一叠信纸塞入胸前衣襟中。

院子里的声音逐渐明朗,陈番听出,那是某人的脚步声。他冷着张脸到刀架上拿了自己的横刀,信步朝院中走去,动作坚决且利落。院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陈番这一番动作,竟然从头到尾,未发出一点声音。他无声无息的走到了房门口。

“尊驾何人?这逢年过节的……来寻陈某人,欲意何为啊?”

陈番抱着刀站在大门前,他话语间虽仍带着往日里那股子洒脱意味,但他脸上,可看不出丝毫松弛。说他这脸色是阴沉到了极致,也一点不为过。

“我……我……”

身材短粗的范三蹑手蹑脚的站在院中,竟也磕巴上了。他是个惯匪,连不良人都要避着走,这次直接自己站到了长安县不良帅面前,他觉得自己这回,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第32章 报信

正月初三,清晨,曹易坐在自己居住的破木房门前,拿着磨刀石一下一下的打磨自己的横刀。他身后房间的地上,就堆放着从李慕云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一件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大藤箱,和一长一短的两把军刀。

相比起曹易手中的这把横刀,胡九彰的刀看起来还新了不少。曹易那把刀的刀柄上,来来回回缠了几层麻布条,用来修复原先已经磨得不能再握的手柄,而那刀身铁刃上,也若隐若现的能看到钝伤。原本一把刀伤成这样,早该替换了,但看曹易磨刀时那精心的模样,说这把刀要被换掉,恐怕还为时过早。

曹易磨刀时专心异常,明明是冬日,可他却只穿了一身单衣。但衣物淡薄,对曹易来说,似乎不构成任何影响。他额间还能看到汗珠滑落,显然,磨刀也是要耗费气力的,但能专注到他这种程度的人,恐怕极少。

“曹哥!”

一声叫喊将曹易从那绝对的专注中抽离出来。他先将磨刀石放到一边,这才抬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什么事?”曹易随口道。

来人是个身材消瘦的圆脸青年,那人看着年纪不大,但却是在曹易身边呆得最久的那个。

此人名叫丁小沾,大冬天的,他穿了几层衣裳,却仍显得瘦削异常,好像那副身子就只剩下骨架。但尽管如此,丁小沾眼中却时时闪着光,特别是当他看向曹易时,那光便显得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