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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

作战三月有余,边疆气温严寒,连下了三日大雪。

军帐透风,十几个人围在小火炉前取暖。

容错冻得鼻尖发红,取下信鸽上的竹筒,十指僵硬地展开信笺,阅后扔进火炉里烧了,转身走回帐中。

“陆攀的信?”程瑾言蹲在地上烤火。

容错不言,以示默认。

愈是恶劣的天气,愈是要提高警惕,随时进入待战状态。可天气愈冷,士兵们的困意愈深。容错和程瑾言也不例外。

“找到她了?”

“嗯。”容错说话时有颤音,上下牙打哆嗦,“她可真行啊,真就在山里待了三个月。新元日也不归家,这是躲我呢?”

程瑾言趁机落井下石:“谁让你不直接和她说清楚了,她那人想起一出是一出。”

“她根本没给我机会说!”

“你一开始骗她就不对。”

“……”容错哽了一下,“我那叫自我保护,万一她到皇上面前举报我怎么办。”

“说明你不信任她。”

“她也没信任我啊,还骗我说是什么捡来的女儿、真假千金。”

程瑾言慢条斯理地拂去小炉灶上的灰尘:“这么蹩脚的谎言,也就你脑子喂马了才会信。”

“……”容错委屈,谁让她当初说得那么真诚,想不信都难。

走进来一位络腮胡的方脸糙汉,手里抱着两颗冒热气的红薯,丢给他们两个一人一个:“你俩一天不吵就嘴皮子痒痒是不是?来,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此人是皇帝四子,晋王,常年镇守边疆,从偏偏如玉的公子摇身变成手撕烤鸡的粗人。他性情敦厚,骁勇善战,也是当年,宫里为数不多真心帮助过程瑾言的人。

“雪势凶猛,敌我双方皆按兵不动。天气恶劣,我方也不方便进攻,本就势均力敌,这样下去就成了拉锯战。”

程瑾言展开布防图:“分三路北上,包围城墙,雪停立刻进攻。”

容错也同意他的战术:“拖得久会结冰,不利于攻也不利于守。”

没有上战场之前,从不知道打仗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要从秋天拖到春天,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留神让敌军烧了屁股。

大将军在一旁呵呵笑道:“平时你俩水火不容,这时候倒默契起来了。”

容错和程瑾言此时“默契”地向外撤一步,明显在二人之间画出一条楚河汉界。

红薯终于凉了几分,紫红的外皮剥落,露出金黄的肉。容错刚咬下一口,急匆匆冲进来一披着满身白雪的士兵。

他跪倒在地,嗓音嘶哑:“将军,瓦剌进攻了!”

风啸云卷,大雪漫天迷目,视线苍茫灰白一片,只有箭光汹涌,穿雾而过,把贫瘠的土地扎成了筛子。

瓦剌部队急速进击,远程弓箭已失去作用,将士们不得不换成长刀佩剑,残血四溅、哀嚎遍野,一时分不清是敌军还是我方。